远处一片乌云,似乎在不久之后就会有风雪来袭……
当袁惜逃脱的消息传到北地义军大营的时候,裘振忍不住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两个老东西,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了金蝉脱壳!
要不是给曹盛喂饭的那个小厮无意中发现了曹盛掌心的割痕,并通禀给裘振,还真有可能让他瞒过去呢。
待裘振逼问曹盛的时候,曹盛却只是呵呵冷笑,任凭他打嘴巴子打得满嘴血沫,也一语不发。
可惜还是发现的太晚,袁惜已经带着账本逃之夭夭……就是不知他要找寻何人相助。
他如今在义军中反客为主的地位来之不易,想要真正安稳军心,可不能让手下的兵卒饿肚皮。
不过幸好那个新来的纨绔督运,是粮草运输中最薄弱的一环。对于抢劫粮草,裘振抱持着无尽希望。
根据线报,迁西粮草营已经开始集结了。韩临风这次准备运输的粮食甚多,看来那个草包想一次性运了冬季要用的储备粮草。
此番运粮数目甚大,若是能一朝夺回,那么他便可高枕无忧,在这个冬天里,趁着铁弗人迁徙之际,击退魏军的掣肘,稳固地盘。
一旦出其不意夺下嘉勇州,振奋了士气,再打劫几个州县来不及撤退的富户,足可填补缺失的钱银。
想到这,裘振决意不再理会袁惜出逃的事情,沉声道:“多派去眼线人手,时刻监视粮草营的动向,这批粮食最后必须得回到我的手上!”
一时间,小小的迁西粮草营,牵动了各方心思,饿狼已经磨尖利齿,准备撕咬这块毫无防备的肥肉。
与此同时,迁西大营新任督运韩临风运却老神悠哉的样子,在整治了一帮不听话的属下之后,他将自己的部下安插进了粮草营里,有了惯用的左膀右臂,做事也畅意了,似乎日子过得太舒心,居然将梁州的貌美夫人还给接过来了。
从此,这位新督运时不时去凤尾村的精致小院里宵度,又花重金要重新修缮院子,最近似乎又在南地定制了不少家当布匹,还有大批香料,成天的车来车往运东西。
这样的风声也传到了北镇王府。
就连下决心不再搭理那两口子的宗王妃,都忍不住跟王爷抱怨道:“这就是你一心维护的好儿媳!简直将我王府从简不可张扬的家训丢到你我的脸上了!我听说她还生怕自己的家私细软出了岔子,花高价请了三个镖局子为她走镖。真是有些臭钱不知如何显摆了!”
一旁的奚嬷嬷也赶紧告状道:“这几日梁州城里许多军眷家属都在背后议论,说娶妻当娶贤。只是世子爷的这位新妻,不光眼瞎,心也是瞎的,竟然这般给世子招黑。世子刚刚惩治了一批贪污的下属,大大得罪了人,可他在前线后方如此铺摆,岂不是给人递了把柄?”
听到着,宗王妃也是心头火起:“风儿少时就被你宠得没了样子,若只是吃喝嫖赌,不过是败坏家风,我这个做母亲的自也认了!可他现在,简直是要作死,只怕最后还要连累了王府亲人,你管是不管!”
韩毅喝了一口热茶,沉声道:“我要如何管?”
宗王妃一拍桌子:“当然是先将那个盲妇给接回来,不能让她在迁西大营的旁边做苏妲己!回头你再跟陛下陈情,就说儿子不堪重用,为了不耽误国事,还是解了他的差事吧!”
王爷不冷不淡道:“你这法子倒是想的轻巧,我若能支使动陛下,还会在梁州待着?早选个风水福地,让你将养皮肤了!”
宗王妃爱美,最不能忍受梁州凛冽的寒风,这几十年来,没少抱怨。
北镇王也是听烦了,抽冷子回敬王妃一下。
宗王妃最恨自己丈夫这种滚刀肉的劲头,她冷声道:“我当年之所以认下这小妾生养的,就是因为你说成为世子要承担圣德子嗣的原罪,过得不自在。他若是好好的,我自然是认了,让他承袭王爷的爵位。可现在他是准备将满府的人都折腾进去,要我的儿女跟着他陪葬,我是绝不会让个杂种祸害我的孩子!”
这话说得甚重,王爷的脸也彻底阴沉下来,猛然摔了手中的茶杯子:“我那是劝你立庶子吗?我只是实话实说,明明是你怕自己的儿子受委屈,这才让风儿承嗣……放心,真到了王府倒台子的那天,我第一个给你写下休书,你自可带着儿女离了王府,爱上哪,就上哪去!我绝对不连累你!”
宗王妃腾地站了起来:“这样的狠话,你倒是早几年说啊!若是再早个二十年,你我有这样的觉悟,倒是一拍两散,谁也别耽误了谁!你睡你的美妾,我回我的京城里去!”
奚嬷嬷一看王妃越说越下道,也是连忙劝和,让王妃千万别说气话,伤了夫妻和气。
第77章
王爷这边似乎也被王妃的口无遮拦而触动了逆鳞,眸光在一瞬间变得阴沉。
不过当他缓缓将手里的毛笔放到玉制笔山上,似乎也在这短短时间里,湮灭了突然激起的怒火。
再然后,北镇王像这几十年来惯常的那样,一旦真是吵了起来,便默不作声,转身出去了。
人都出去了,宗王妃却还立在原处不动。
奚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为了小辈的事儿,跟王爷这么大吵,何必呢?”
宗王妃却冷冷一笑:“看到了吗?他连吵都不愿跟我吵了。当年我总以为,他来宗家求娶,是真心爱慕着我。可是后来我才懂得,我父亲的官做得不干净,为人短视,做到了泰州刺史,便再不会升了。选了这样人家的女儿,陛下才不会猜忌。他这个人,看起来老实怕事,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谁在他的眼里,不是一颗棋子?我发发脾气又怎么了?只要不碍着他的事儿,他都能忍的!”
奚嬷嬷觉得宗王妃言重了,便又是开解。
宗王妃掏出手帕擦了擦有些湿意的眼角,再次冷哼道:“凭什么王府鸡飞狗跳,那盲妇反倒躲在村子里过清闲日子!去,派个嘴巴厉害的婆子去,趁着世子不在的时候,只当是传我的话,好好申斥一下那胆大妄为的苏落云!”
奚嬷嬷一听,心领神会,自是安排去了。
再说,嘉勇州王昀将军那边,听说了韩临风图省事,想要将冬日粮食一口气地运过来,也是连连冷笑。
“这得是多缺心眼的东西,才能想出这等法子来?他是怕肉不够肥,引不来饿狼?”
一旁的幕僚也摇头叹气道:“幸好上将军您未雨绸缪,早就做了战略后撤的准备,不然真让这样的人统筹粮草,不用人攻打,我们将士就要活活饿死在城墙里了……您看,我要不要再给迁西粮草营做些什么‘准备’?”
王昀哼了一声:“那糊涂蛋都自己挖好了墓坑,哪里还用你我操心?铁弗人也好,叛军也罢,都盯着他呢!自会去推他入坑……不过你要跟粮道周遭我们的人都打声招呼,若是粮道有什么动静,缓一缓再到。”
那幕僚一听,顿时心领神会。运粮的马车笨重无比,虽然有护卫队,可若无粮道周遭的守军接应,便如牛车驴队一般,毫无战斗力可言!
其实当初王昀将军收缴了叛军粮草时,就私藏了一部分,并未全都交到迁西粮草营里去。
光是迁西粮草营被下属们贪墨剩下的那些粮,压根都不够。所以就算韩临风侥幸送到,王昀也备着后手呢!
王昀心知肚明,不必他推波助澜,那迁西大营的惊天大雷就会接连炸响。
到时候,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退兵,跟惠城的夫人团聚去了……
但愿那顶锅的浪荡子命大,不要死在乱军之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