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你说你想退出?”男人站在桌边,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冷冷一笑,“果然,攀上了高枝就开始忘恩负义了是吧?”
桌后正坐的女人看不出喜怒,只是随意地用手逗弄着腿上的猫。
“我没有。”时然急忙解释,“我很感谢你们这五年的照顾,给了我学习的机会,还让我进这么好的学校。只是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做不了你们交给我的任务……我知道你们培养我花了很多精力和资源,我以后工作会努力还上的,你放心,组织的事情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
“你以为……”男人还想开口,就被女人打断了。
“可以。”
男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郁大人……”
女人保养精致的脸颊出现了一丝微笑,她缓缓起身,猫从她的膝盖上一跃而下,眨眼间消失在角落里。她绕过桌子,走到时然身边,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开口:“只是不要忘了,时然,你能有今天,都是谁的功劳?”
“我不会忘的。”时然咬了咬唇,“如果以后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她换了个说辞:“以后有需要我做的事情,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尽力的。”
“那就好。”女人微微一笑,“你出去吧。”
时然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你们就这么……答应了我了吗?”
她来之前做好了不会被答应的准备,没想到事情居然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有些激动,手指都紧张得颤抖起来,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女人笑着挥了挥手,时然又惊又喜地向他们鞠躬,转身雀跃地跑出门去。
“大人。”门被重重地关上,男人不满的声音响起,“我很早就说了她不会忠心的,现在我们培养她的成本全部打了水漂……”
“谁说打了水漂?”女人唇边含笑,目光却透露一丝威压,“隋家已经查到我们头上了,你务必让人把时然的真实身份放出去。”
“您是想……借刀杀人?”男人不确定地开口,“可隋家不一定会杀了她,讲不定给她一大笔钱让她离得远远的呢?”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蠢?”女人叹了口气,“隋家动不动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隋清宴知道是隋家杀了时然,你懂么?”
男人眼睛一亮:“大人不愧是大人。我这就盯着他们的动态,时刻准备下手。”
女人走到角落里,将猫又抱了起来,手指缓缓地抚弄着细腻的绒毛,全然不顾猫咪的挣扎,轻笑一声:“不管隋清宴动心到了什么地步,只要时然死了,他和隋家之间的裂痕就永远存在,到时候我们就会有机可乘。”
她慢悠悠地低语:“死人的嘴才是最牢的,时然。”
她转头看向门,几分钟前女孩离去时欣喜的脚步像是以为自己终于挣脱了牢笼的束缚。可只有她知道,前方等待着女孩的是什么。
都是骗人的。
时然从回忆里抽离,茫然地看向天花板。
“我们会给你想要的生活。”
“事成之后,我们许诺你永远的自由。”
“时然,只要你听话,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你可以离开。”
直到最后,她还对他们留有一点不该有的幻想,沉浸在他们编织的谎言之中。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失忆之后,他们居然毫不犹豫地选择结束她的性命,榨干她的价值。
她在他们眼里,从来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趁手的工具。工具的价值,全部来自于隋清宴。
而她和隋清宴,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尽管她从没有利用过他,可她的身份,本身就成为了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利刃。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一天,他对她的爱,都会利用来刺向他自己。
她不愿看见这样。
这五年两个人的痛苦,全都来源于那不该萌生的心动。如果她当初和塞雷斯在一起,没有和隋清宴发展出任何可能性,那么今天,隋清宴会在帝科院继续他的理想,而不是在军队里吃尽苦头还差点丢了性命;他也不会脱离他的家族,甚至试图和他们对抗,背上不孝的罪名;直到今天,他可能还会因为她的身份被威胁利用,甚至为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不该是这样的。
她缓缓地握紧了手心。
她想起那天在拉瑟餐厅里见过的那个女人。组织对她绝对还没死心,他们还试图通过控制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隋清宴绝对也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隋清宴,对上他的眼神,他正温柔地替她擦拭着眼泪,低声问她:“然然,怎么了?”。
他会恨她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爱自己。正因为这样,她不能容忍这份爱反过来变成伤害他的利器。
她的事情,她要自己去解决,她该和他们做个了断。当初进入组织是她自己不成熟的决定,如今那也应该由她自己去亲手结束。
他们没有权力这样随意拿捏她的生命,而隋清宴也没有义务替她去承担所有的事情。
甜蜜也甜蜜过了,该品尝的也都品尝过了,这场本不该发生、痛苦挣扎的爱情就该到此为止了。他们曾经不愿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结果撞得头破血流,差点在黄泉相见,这一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有她的路,隋清宴也该去做他的事情。他们不能再因为对方而被伤害了。
爱是希望对方变得更好,而不是两个人拉扯着满身伤口。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家族、阴谋、利用、算计、死亡......早已回不到当初校园里那么纯粹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她下定了决心。
分离总是痛苦的,但就像是从肉里拔出刺,那一瞬间的痛感会十分强烈,但是之后就会是伤口痊愈的新生。
他和她都是。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他们一定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