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该习惯了。
倏然,一只手抬起来,环住她的腰,五指扣在她侧腰,手臂收紧,把她往怀里揽。
手臂是从身下穿过的,从后揽住她的腰窝。
大手有力,胸膛炙热,连心跳和呼吸声都明晰。
……太熟稔了。
好像没有半分“不该这样”的感觉。
鼻息间萦绕着冷冽的香气,整个人窝在男人的胸膛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听他的心跳。
箍住她的手如此之紧,半梦半醒间,林念只顿了一瞬,眼前的画面竟然奇迹般的开始变化。
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摩托车后座的夏夜晚风。
长发和裙摆在燥热的空气里猎猎起舞,南坪被蒙在一层水雾里,被框在头盔护目镜的长方形里,像电影镜头里的一帧。
好像从那个时候,她才忽然觉得,这个普通的地方,也有好看和可爱的时候。
然后是工业风楼栋里,明亮的摄影棚,和灯光昏暗的台球厅。
黑衣少年面容冷淡,动作散漫,或站或坐,熟视无睹地穿越闪光灯、谈笑声和背景音乐混在一起的嘈杂,隔着人群,精准地寻到她。
遥遥投来一眼。
骄傲又不羁。
阳台上的吻,沙发上粗暴又温柔的冲撞,床头柜里的口香糖和药。
还有莫名其妙发来的短信,成为她逃离龙潭虎穴的救命稻草。
林念睫毛轻颤,无比清明地睁开眼,对上他漆黑的瞳仁。
漫长的沉默里,林念听见自己说。
“后悔过的。”
她高叁的无数个晚自习后,步出校门的那一刻,总是能看到或多或少的摩托车等在路口。
少年穿黑色,头盔松松挂在把手处,长腿支地,漫不经心地仰头,惯常冷淡的眉眼里含着点散漫的笑意。
再一眨眼,幻象消失了。
各色各样的人骑着各色各样的车,有的是拉客,有的是接人,穿梭在车水马龙中。
没有一辆是为她停留的。
那个时候,她站在渐冷的风里,再度感到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寂。
夜深人静,高烧退去之后,林念隔着如此近的距离看他的脸,心跳在紧贴处同频共振,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怕。
“我后悔过的,江淮。”林念说,尾音不自觉地颤抖着。
“当时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不成熟了,我没有办法找到更好的,更安全的方式……”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平常上扬睨人的眼尾向下,变成脆弱的红色,泪水摇摇欲坠。
寂静的黑夜里,她仿佛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那人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声音是惯常的漫不经心,低声哄人。
“我知道。”
江淮看着她,指腹不算温柔地擦过她眼角泪珠,漆黑幽深的瞳孔,似乎要看进她心里。
半晌,他妥协般垂眼,剖开自己的伤口哄她。
“当时话说得那么绝,还不是你勾勾手指,我就来找你了。”
他的声音落在空气里,仿佛凭空掀起一场海啸,足以让任何情绪崩溃坍塌。
她一生为数不多的脆弱,他屈指可数的服软
都在这个人身上了。
强势却温柔的吻落下来的时候,林念睫毛颤抖着,想。
她没有办法不喜欢他。
她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仰起脸回应,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坠。
这么多年。
次次到了阎罗殿口,是江淮拉她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