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韩陌可真想劝她悠着点儿,别玩过火,翻了船,就比如昨天夜里摊牌——但她是个牛脾气,定要那么做,他也没办法,只能是帮着吓唬吓唬她爹,但苏绶也不是吃素的呀,谁知道会不会受他的威吓?害他担心了一晚上,结果大早上的,她竟然去见了那姓吕的小白脸。
想到这里他心里头一动翻涌,晌午咽进肚里的那番话又爬到了嘴边来。
他隔着灯火看向对面,她在不紧不慢地吃鱼片,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小堆的鱼刺,看起来是真喜欢吃。
也真是奇怪,她是个千金小姐呀,平时吃鱼不都得丫鬟把刺全挑了才能吃嘴的么?怎么这么会吃有刺的鱼肉?
有时候他真怀疑,她根本不是来自深闺内院,她的洒脱,她的狡猾,还有她对世事人情的老练,分明就是个自由自在的民间姑娘,她到底怎么会如此特别?
“你瞅什么呢?”
吃鱼片的苏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看着他碗里拨到一边的肺片,“你不吃猪肺?”
像韩家这样的人家,不,包括苏家也是,一般来说都是不会用这些食材做菜上桌的,韩陌因为跟杨老将军在外生活过,倒还随意,算是百无禁忌,只是这猪肺的口感软绵,他不是很喜欢罢了。
苏若这一问,他顿时好像被窥破了心思,一身气血浮动起来。不过同时又有新的念头浮起:她还连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她是鬼手,她要为母亲查桉。细想起来,她也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别的情绪……
他心里头晕乎乎地,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脱口道:“你母亲过世后那段时间,你是不是特别特痛苦?
苏若微顿,随后抬头。
“抱歉,”他微微垂首,“我不是有意要提到你的伤心事,只是,一想到你昨天夜里跟你爹说的那些话,就觉得你这些年,肯定过得很不好。你只是个姑娘家,你还需要人爱护,结果却已经背负起这么重的责任,说真的,我很钦佩你。也很,也很……”
也很疼惜你。
这是韩陌所有想说的话里的其中一句。是他发自肺腑的话语。
但他却没有信心,那么坚强的她会不会稀罕他这句话,稀罕这份疼惜之心。
要知道至今为止,她都从来没在她面前显露过哀伤与脆弱,而昨夜里苏绶走后她那刹那的无助,也就像是一把利刃,蓦然就划开了他的自欺欺人——其实她一直都是在刻意坚强吧,以致于他以往也误以为她当真已刀枪不入。
可是,哪里会有才十几岁年纪就刀枪不入的人呢?更别说她还是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