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鹤说得轻巧,邦达却不能轻轻松松地接下来。他不肯要,手一直缩着,任容鹤怎么塞给他都不接。容鹤怒了,拽过他的衣服全塞进兜里,佯怒道:“听话!一路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没点钱防身,还没到巴西,你先饿死渴死在路上了。”
邦达被他一吓,这才勉勉强强没再躲闪。
他承了容鹤这么大的情,脸红得苹果似的,支支吾吾,说出了心里话:“要不……我还是不走了。”他抬起头,一双黑黑圆圆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容鹤,“我实在不放心。刘进宝,我留下来跟你作伴吧。”
好久没人叫他“刘进宝”了,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叫容鹤不由想起在巴西那些日子。虽然清贫,虽然常有病痛折磨,但心情舒畅,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有希望。可惜只过了短短的三年,那样的快乐便一去不复还了。
“走吧,你不是说要做巴西最厉害的黑帮老大吗?留在这儿可成不了黑帮老大。”他张开手臂,将小少年拥入怀中,“听我说,这一路,我是说去巴西这一路会很苦。又脏,又潮湿,而且没什么吃的,更没什么机会见阳光,你会觉得自己就像船里的老鼠,甚至连老鼠都不如。不过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到了巴西,你就能开始新生活了。”
货轮发出绵长震耳的汽笛声,这是轮船即将出发的前奏。容鹤按住邦达的肩膀,在最后的时间里与小少年做短暂的告别。
“我不叫刘进宝,我叫容鹤。”他凝视着邦达的眼睛,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悲凉声音道,“我叫容鹤,别忘了我。”
容鹤跑下船,在货轮巨大的轰鸣声中久久伫立,看着这架庞然大物驶离岸边,前往地球的另一端。三年前,他在船里,怀着对自由与幸福的向往忍受着一切;三年后,他在岸边,知道今后自由与幸福永远与自己无关。货轮渐渐远行,逐渐消失于黑夜的海中,身边骤然灯光大亮,无数汽车呼啸着自远方驶来,将他团团围住。
容鹤的世界安静极了,刺眼的车灯,四散的保镖,还有那人歇斯底里的咆哮,似乎都离他很远很远。他温柔地注视着货轮远去的方向,良久,唇边缓缓扬起一抹微笑,转身朝谢林走去。
心愿已了。
回到谢宅,谢林单手拽着容鹤,把他拽上二楼。容鹤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几欲跌倒,又勉强扶着扶手站稳。皮鞋踏在楼梯上“咚咚”作响,昭示着主人的愤怒,谢林一脚踹开房门,把容鹤拽进房间,狠狠地扔在床上。
容鹤重重摔在床中央,即便床铺柔软,也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他闭着眼,脑袋里混沌一片,还没缓过来,一股大力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
“为什么要跑?”谢林居高临下,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彼此离得极近,谢林的怒气全喷薄在容鹤脸上,叫容鹤难受得别过头。谢林猛地一提,牵动着容鹤整块头皮都像要掉了,他被迫转回脸,在巨大的痛楚下蹙紧了眉。
“为什么要跑!”谢林又问了一遍。
他以为容鹤又打算跑,多亏自己追赶及时才没能叫人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容鹤知道他误会了,可他不想解释。忍耐着痛苦,他微微一笑:“因为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啊。”
那是平时他与谢林开玩笑时才会有的漂亮笑容,谢林非常喜欢他这样笑,那让他觉得彼此并非囚禁与被囚禁的关系,而是在谈恋爱。几小时前,谢林以为容鹤终于服软,终于不再抗拒自己,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房。他满脑子都是善待容鹤的念头,想跟容鹤好好过,一起过到八十岁。可就在几小时后,他的一切感动与善意都成了自作多情,容鹤又一次骗了他,又一次利用了他的感情,从他身边逃离。
就像三年前一样。
“为什么不想跟我在一起?”谢林收紧五指,随着五指收拢,容鹤的头发全聚向他掌心,叫容鹤疼得不得不努力抬高身子,好缓解一些疼痛。谢林丝毫不心疼他的痛苦,容鹤疼在身上,他的痛却在心里。他眯起眼,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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