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市易务官买官卖,刚开始还向着我等,后来就渐渐变味了。前宋市易务的那些官吏,把客商的上等货,硬生生说成是下等货,逼着客商低价贱卖。又拿着下等货,高价卖给坐商,还逼着坐商借高利贷。敲骨食髓起来,比行首们还狠啊!”“就是,王相公的市易法,还不如不改呢。咱们宁愿被那些行首欺压,也不愿被官吏敲骨吸髓。”
“这个交易所却不同,官府不插手买卖。就像是官府搭了个戏台,让咱们自己上台唱戏,给官府交一笔戏台税就行。”
“可那些大行商们,联手不买货怎么办?只靠小行商买货太慢了,一旦拖得太久,货栈的仓库钱又是一大笔。”
“对啊,六大市舶司的交易所俺知道。可海港不一样,当地的行商不买货,自有外地客商买了运走。这里却是东京,货物运到这里不可能再转运别处。中小行商们一时吃不完货,那就全砸在咱们客商手里,最后还得贱价卖给那些大商人。”
“去问问这位钟相公!”
“……”
一直坐着的官员叫钟绮,他撇着茶叶慢条斯理解释道:“相公不敢当,俺只是户部区区一员外郎,跟各位一样都是员外。你们呐,称俺作钟员外即可。”
黄伯坚拱手问道:“还请钟相公解惑,若是大行商(批发商)不收货,中小行商(零售商)吃货又太慢怎办?前宋的市易务,官府会把多余的货物买下,可现在的交易所却没官府来买。时间一长,仓库费用我们负担不起。”
钟绮竖起一根指头:“其一。交易所在卖货时,只要十文钱,办理一张认购证,任何人都能长期购买货物。货单虽有最小认购额度,但即便是沿街叫卖的小贩,几家人凑钱也能合买一单。”
他又竖起第二根指头:“其二。交易所的每日行情价,跟着东京的旬价走,多半低于大行商的出货价。东京的中小行商们,会抢破头去下单购买。因为人数众多,他们的吃货能力极强。前宋的市易务,之所以中小行商买不了太多货,是因为官吏从中盘剥渔利。甚至是逼着中小行商们向官府借高利贷买货,不借高利贷他们就不卖。”
“其三,大行商们不管怎么操控市场,他们最终目的都是想赚钱。如果他们不扫货,而是任由中小商人在交易所购买,那他们就永远赚不到钱,他们的仓库会一直空着。时间拖长了,该心急如焚的是他们。他们会比你们这些客商更着急!”
“其四,真正该担心的不是你们,而是零售商品的中小行商们。东京城内的大行商,极有可能联手扫货,把交易所的现货给买光。然后囤积居奇,压着货不卖给中小行商零售。”
“嘿嘿,让他们压着货呗。真敢集体操控市场,朝廷都不用抓人,只须紧急联系外地客商,把更多货物运来交易所。到时候,中小行商们可在交易所买货。大行商们继续扫货能吃多少?总不能把自己的仓库堆满了,还继续扫货屯在大街上吧?他们囤积的货物越多,亏损也就越多!”
黄伯坚又问:“若大行商们真的囤积居奇,官府从外地调货赶得及吗?”
钟绮解释道:“朝廷给了交易所特权,关键时候可动用四百里加急,联络周边省份的客商运货进京。而且,这些接到四百里加急进京的客商,沿途税所一律放行不必征税。到时候他们沿途不交过税,运到京城的货物价钱更低。亏死那些囤积居奇的大行商!”
“妙哉,妙哉!”
“果然是圣天子啊,连这些都想好了。”
“今后再运货到京城,就不会再受大行商欺负了。”
“大明万岁!官家万岁!”
“……”
来自各地的客商,此刻全都欢呼雀跃。
交易所对于他们而言,防止被压价还在其次,主要是可避免经营风险。
以前稍微哪个商品到京多些,大行商们就联手不买货,以货栈的仓库使用费来威胁,逼迫客商们赔本出货回家。
黄伯坚整理衣襟,提议道:“我等在交易所办好事情以后,何不结伴前往东华门外叩谢天子大恩?”
“同去,同去!”
客商们大笑着附和,他们对政策非常敏感,能够准确判断什么事情对他们有利。
众人喜滋滋继续询问,打听交易所具体怎样交易。
次日下午,黄伯坚就把手续办好。
高兴之余,他在东京城外下馆子,把商队伙计全带去吃酒。
而东京那些行首们,却是在紧急开会。
还是各行各业聚在一起开会,并非行业内部会议。
他们的商业前辈,当年遭王安石干了一拨,但很快就勾结权贵杀回来。就连宋徽宗和蔡京,为了敛财重启市易法,也被大商人联合权贵逼得妥协。
童贯那么牛逼,可在征讨西夏时,亦遭长安行首们串联罢市教育一通。
“罢市可否?”一个行首问道。
“你想死别拉我们下水!”其他行首齐刷刷瞪过来。
罢市?
想想去年的大案,行首们集体打了个寒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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