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姝把画像找来。
一副是苏轼,一副是沈括,皆李之仪当年亲手所画。而且随时随地带在身边,就连被编管异地也带着,便如同随身携带两位好友的照片。
许度认认真真观赏一阵,低声说:“官家想借去翰林画院,让那里的画师临摹副本。娘子可主动献上,临摹之后定然归还,官家不会霸占真品的。”
“多谢指点。”杨姝感激道。
抵达润州之后,并未立即北上,而是等着朱彧那帮人。
足足等待半月,朱彧终于来了。
这小老头,带着一个大木箱,里面全是南方各省的地理资料,还有许多关于海外邦国的琐碎信息。
一老一小,共同进京。
半路上也没闲着,朱彧在船舱里整理那些陈年资料,李尧光则整理自己的数学研究成果。
进京第二天,他们就入宫面圣。
拜见皇帝时,朱彧从容不迫,李尧光则局促不安。
“都坐下说话,”朱铭笑道,“这几日,我一有空便阅读《萍州可谈》。老先生曾经定居黄州?”
“不敢当先生之称,”朱彧拱手说,“家父因为写诗,被蔡京诬陷贬官。又被告发曾与东坡先生交游,遭前宋朝廷罢官编管。其后数年,家父短暂复官,但又被贬来贬去,最终不堪舟车客死他乡。父亲被贬到哪里我当时就跟到哪里,因此能见识到各地风土人情。家父病逝之后,我便去了黄州定居。”
朱彧说得很委婉,估计是族人在争家产,他懒得去折腾这种事,干脆分到一笔钱就搬得老远。
朱铭问道:“我出兵拿下黄州,那时你怎么就跑了?”
朱彧尴尬回答:“害怕受兵灾之累。”
“你是不愿留在反贼的地盘吧?”朱铭无情拆穿。
“不敢。”朱彧连忙否认。
朱铭笑道:“《萍州可谈》甚是有趣。”
书中夹杂着各种趣事,比如高丽使者路过常州,听说那里的毛笔做工精良,于是想买一批毛笔带回高丽。
随行的大宋官差,跟常州笔商勾结,合伙坑骗高丽使者。
一直等高丽使者都快登船了,商贾才把毛笔带来。高丽使者急着离开,来不及详细验货,匆匆交易便走。
结果那批毛笔,一半都没有毛头,只有空笔管做做样子。
朱彧说道:“一些趣闻而已。”
朱铭又问:“广东的海船,也能合伙租赁吗?我看书中便是如此记载。”
朱彧解释道:“有一些拥有海船的商人,或因备货不足,或因周转不开,或者是其他事情,他们是愿意租赁海船的。”
我手里只有两三百贯钱,那我可以出海卖货吗?
可以!
广东的海贸极为发达,甚至可以拼船出海,还可以租赁船舱空间。
有的小商人财力不足,只能买到一两箱货物。按照体积或重量交钱给船主,就可以把货物带上船,然后自己全程睡在货箱上(害怕航行途中被掉包),再交饭钱让船员送来吃的。
一艘商船出海,可能有一大半货物,都不属于船主本人,而是来自零零散散的小商人。
甚至有自己不运货的,只是跑船收取船舱租赁费。
而且还相约出海,人多船众才启程,大家抱团防备海盗。
朱铭问道:“南洋海盗极多?”
朱彧回答:“多不胜数。若只有一两艘船,根本就不敢出海。”
朱铭说道:“等我收拾了金国,就派海军去南洋扫灭海盗。”
朱彧说道:“专门打劫做海盗的不多,往往是海商化身海盗,派遣海军并无用处。因为只要有海军在,这些海商就老实做生意,大明海军总不能胡乱剿灭商船吧?”
“这倒也是。”朱铭点头。
朱彧说道:“真正该打的,是南洋诸国。”
“怎么说?”朱铭来了兴趣。
朱彧详细解释:“南洋那些邦国,大都不征商税,而是抽解货物当做贡品。前宋虽也是抽解,而且税率变来变去,但至少有个大致章程。海外邦国却没有章程,抽多抽少全凭心意。若在当地有认识的收货商,就能贿赂官员少抽些。若一个熟人都没有,连船带货被吞掉都有可能。”
朱铭脸色一黑:“便是占城、真腊,也敢吞没中国商人的货物?”
“他们有什么不敢?”朱彧说道,“只被吞没货物,已是幸事。被没收了船只,还能搭其他商船回国。遇到凶残的外国官员,甚至还会在港口杀人越货!比如一人运货到占城,因风浪飘到真腊靠岸。真腊官吏会问这人把货卖给谁,如果说不出来本地相熟的商贾或官员,那么这一船货,多半就被真腊官吏吞掉了。”
朱铭冷笑:“这些藩国使者在东京,见到大明皇帝恭敬无比。却没想到,连做生意都不讲规矩,居然敢强吞大明商贾的货物。甚至连人带船抢走,还杀人越货!”
朱彧说道:“历来如此。前宋朝廷就没管过,大明官员也没法管。”
“这种事情在哪国发生最多?”朱铭问道。
朱彧说:“真腊。”
真腊,就是吴哥王朝。
朱铭猛拍桌案:“第一个收拾的便是真腊!”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