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来晚了。
姜望眼皮都不抬一下:“起了。”
“叫什么?”褚幺好奇地问。
姜望道:“叫‘白牛’。”
褚幺:……
……
打下夏国的是曹皆,一同领军的有李正言、重玄褚良、陈符、谢淮安。
不过战后尽皆休养。
移驻夏地的,是从万妖之门退下来休整的冬寂军。
统管夏地兵事的,自然是九卒统帅师明珵。
未能争取到伐夏机会的修远,在被天子按在冷板凳上将近两年后,终于带着他的囚电军,被调去了万妖之门。
不过师明珵虽在夏地。暂以“大齐帝国南夏总督”之职,在夏地代行大齐天子的最高意志、名义上统领夏地一切事务的,却不是他。
而是朝议大夫苏观瀛。
苏观瀛是政事堂中唯一的女子,在齐地向来与祁笑并称。
所谓“武有祁笑,文有苏观瀛。”
写得一笔好词,用得一把好刀。
无论师明珵还是苏观瀛,姜望都不太熟悉。
算起来师明珵曾经奉天子之令,同温延玉他们一起,在兀魇都山脉特意寻找过他,如此勉强算是有一份香火情在。
至于苏观瀛,此前则是全无交集。
在姜望封侯之前,双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里,哪怕同在临淄,看到的也是不同的世界。
他同其他朝议大夫、九卒统帅的交集,都是机缘巧合,也基本是经由小辈开始接触。
等到齐夏战争结束,他一战封侯,倒是能够参与政事堂会议了,还常被天子点名过去罚站,有了与帝国高层坐而论道的机会,但苏观瀛那时候已经常驻夏地。
如今整个夏地的驻军,是以十万冬寂军为主力,辅以二十万齐地调来的郡兵,再加上五十万夏人混编的新军。
各府则只保持维持治安的府军力量,其余夏军全部裁撤,卸甲归田。
削减下来的巨额军费,全部用来建设。
整个夏地正式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
在整个齐夏战争中,夏廷先弃奉节,再弃整个东线,最后安乐伯姒成还来了一出引祸水灭世(名义上的罪魁祸首是武王姒骄),导致夏国经营千年的民心,几乎一朝散尽。
夏人真心实意地爱国拥君,在卫国战争里一呼百应,却被夏廷伤透了心。
“民间几无复念姒氏者,念则切齿。”
而夏国一干国柱公侯,几乎死尽。神武、镇国两大强军,全被打残。百万府军在夏国土地上被逐来杀去,放弃来放弃去……
再加上曾经的大夏岷王、现在的齐国上卿虞礼阳居中调和。
齐国对夏地的战后统治,其实是相对轻松的。所有的难题,都已经提前在战争中被扫清了。
曹皆是打了一场彻底的灭国战争。
齐天子下令大修夏襄帝陵墓,亲书祭词,称其为“千古帝王”。爵封安乐侯,世袭递替于姒成。敕封神名“南襄君”,尊其为夏地守护神明,予以香火,鼓励夏地百姓祭祀。
又赦免了夏方所有文武官员的罪责,曰之“守土无罪”。
又免夏地十年赋税,以使地休民养。
如此宽待的政策,不说尽收民心,也极大消解了夏地百姓的抗拒之心。
“以威慑之,以力镇之,以宽济之”,苏观瀛提出的这十二字南疆策,使得战争结束至今,夏地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民变发生。
当然,小规模的反抗总是会起起伏伏,也都是常事。
而在苏观瀛的治政理念中,“譬如一池春水,些许波澜,恰是生机所显”。
这是她默许,甚至纵容的。
她就在这种毫无威胁的小规模的起伏中,审视整个南疆。又在一次次平息波澜的过程里,强化夏地百姓的认同,分割“敌”与“我”。
相较于夏地的治理,更难处理的其实是同楚国的关系。
进入南域,与霸国便已成近邻。
但齐国只派两个真人镇守夏地,本身即是一种无意争锋的态度。齐国并不打算在南域发出声音,更没有挑战楚国南域霸权的意思。是以现今倒也还平静。
螭潭在贵邑城西两百里处,是一个又古老又神秘的地方。
齐天子以螭潭封武安侯,自是因为武安侯镇压祸水的功绩。而祸水在昔日大燕年间,乃是廉氏所镇之地。
如今数千年过去,大燕廉氏荣勋不再,螭潭也只剩冷冷清清的一口古潭。
姜望自封侯以后,人虽未来夏地,但这边的宅邸也早就开始修建。值得一提的是,建筑人工并非役使,南夏境内的所有重建工作,南夏总督府都是掏了钱的。
是为“以工代赈”。
包括城墙、水利在内,等等建设行为,本身即是在弥补战争的创伤。老百姓有工作、有吃穿,就不容易生乱。大规模工程的统一调度,又可以叫夏地百姓尽快习惯齐廷的统治。
时间才过去了半年,姜望再至夏地,那烽火连天、山河破碎的场景,已经久远得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自临淄而来的牛车招摇过市,在哪里看到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路遇的百姓不说夹道欢迎,也少见有什么敌意。
苏观瀛的治政之能,可见一斑。
大齐人才鼎盛,能够列名政事堂、兵事堂的,哪个也不是吃干饭的。
战争结束后,姜望还是第一次来自己的封地,也不好说不跟南夏总督打声招呼。
是以让廉雀他们先去螭潭,而他独乘牛车,行入贵邑,径往南夏总督府。
面对这样一位食邑三千户的实封侯爷,总督府当然也不会怠慢。
苏观瀛甚至是直接搁置了一场督部会议,亲自来招待姜望。
远远看到那一袭绛紫总督服,姜望便急步前趋:“怎敢劳苏督相迎?”
以实权而论,如今总督夏境万里之地的苏观瀛,几乎可以算是齐国最有权势的封疆大吏。
在未见面之前,姜望以为苏观瀛应当是那种英姿飒爽、如姜无忧般睥睨风云的样貌。但见面之后才发现,她的长得却是相当柔婉。细眉软眸,纤细轻柔。
不显得位高权重,反而颇有些弱柳扶风。
不过等她一开口,那种柔弱的感觉便瞬间被抹去了,仍然柔软,却似游云浮在高天,世人须得仰望。
“武安侯封在南疆,却累月不归,本督早备佳茗,但空沸几回,徒有余香留盏,甚撼!”她似笑非笑,立在庭院之内,如在此世之外。
“姜某惶恐。”姜望姿态放得更低:“身不由己,波折各处。早闻苏督之名,今日幸见!”
苏观瀛轻轻一笑,只侧身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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