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以一敌二,在这世界本源海中,同时压制森海源界的世界意志,和夺走森海真神神柄的观衍……龙神之强,可见一斑。
然而,这还不是祂真正的实力。或许是忌惮森海源界世界意志的濒死反扑,或许是尚不够了解观衍,不愿冒险。
总之龙神牢牢掌控着战斗的局势,握紧了胜负的天平。既不再多退让,也不再多压迫。
这微妙的平衡,让战局显得很是焦灼。
在对抗龙神一事上。
观衍和森海源界的世界意志,两方显然是有一定的默契存在,尽量保持了配合,但这种配合并不融洽。
无非是各据一方,各打各的。
世界意志只是一个模糊的说法,并不能够完全等同于智慧生命的灵智。
森海源界的世界意志,行为逻辑更趋近于某种本能……本能地保护森海源界,本能地对敌意做出反应、对侵蚀做出反击。
但又不能说完全没有智慧。只是说世界意志的“思考”,与智慧生命一般意义上的思考,并不能等同。
作为世界意志,有时候“古板”得可怕。比如燕枭明明是受龙神控制的恶禽,却也被视为此界“原住民”,不曾被森海源界世界意志针对过。
有些时候,世界意志又有着渺渺难测的选择。比如当初选择庇护了观衍这样一个“外人”的真灵……
世界意志没有似人的“人格”、“道德”、“情感”一类的存在,但又不仅仅是一个世界保护自己的本能。
它可以说很简单,也可以说很复杂。自古而今,没有谁能真正把世界意志说得明白。
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能接触到世界意志,本身就已经非同凡响。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感受到世界意志的存在。
具体到这场世界本源海中的战斗,整个战局完全是观衍在主导着配合。
他既要研究龙神,也要研究世界意志。三方纠缠战斗,已有数百年之久。
到了今时今日,整个森海源界的世界本源之海,也分为三种色彩。
大约六分之三的部分,是同龙神一样的灿金色。大约六分之二的部分,还是翡翠般的碧色,只有剩下的六分之一,才是清澈如水,与观衍同照。
场面上看起来,观衍好像太弱势。但唯有身在战局中的存在能够清楚,这个和尚有多恐怖。
他是在龙神全面碾压世界意志的情况下,一袭僧衣入战局,只身进入本源之海,从无到有,硬生生在龙神的指缝间,抠走了这本源海洋六分之一的份额!
占尽主场优势的森海源界世界意志,都只能在龙神的攻击下节节败退,所占本源海份额越来越少。
看起来最弱、也最没有倚仗的观衍,却能在日夜无尽的争斗中,始终保持增长的趋势。甚至还延缓了世界意志的衰落。
他们争夺的不仅仅是世界本源,更是这个世界本身!
而在这一刻——
龙神高踞半空,俯瞰下来:“小和尚,这一切该结束了!”
祂的确不够了解这个和尚,争斗了这么久,仍有雾里看花之感。但了解到森海圣族对观衍有特殊意义,那个祭司对观衍来说至关紧要……
这就足够了。
不是吗?
这么多年的布局筹谋,的确是到了终场的时候了。
在这世界本源海中战斗数百年,即使是祂这样的存在,也不免感到了疲惫!
此声一落,整个世界本源海都震荡回音。
浪涛呼啸席卷。
结束!
结束!
结束!
而身披月白僧衣的观衍,只是静静仰望这尊神祇,手握着代表森海真神神柄的权杖,往前走了一步。
惊涛歇,骇浪止,回声散。
一步海波平!
神柄者,神之权柄也。
它代表着对信仰之力的最高掌控权。
观衍握着这支青翠权杖,可以说是手握龙神信仰,与龙神为敌。
而他的表情如此平静,只道:“阴私要挟,此非正神手段,阴谋取利,不是大道之行。像你这样的卑劣存在,传道越广,只会为祸越烈……确然是该结束了!”
“可笑!可笑!”龙神大笑起来:“什么狗屁神道,不入流的玩意,以为本尊在乎?神柄神位,你要便要去,不过舍予你玩!”
灿金色的本源波涛,牢牢抵住那清澈波澜。
而祂那灿金色的竖瞳之中,已经映出了玉衡星的模样。
在漫长的争斗里,祂早已经捕获了玉衡,今日正是入主良机。
掌控了半个世界本源海,捕获了玉衡星辰,祂的确早已不需要什么森海源界真神神位。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祂都有足够的把握,获得最后的成功。
但尽管如此,祂还是在这紧要的关头,借助对神位的残余影响,动摇了青之圣女,对那个名为小烦的祭司下手,甚至于影响整个森海圣族,制造血腥杀戮。
不管观衍有什么手段,今天他都必须做一个选择——
是干扰龙神对玉衡的占据,还是脱身去救小烦、去救森海圣族?
世界本源之海,波澜狂卷。
唯独森海源界世界意志的显化之形,仍在挥舞枝条,疯狂进攻龙神。
好像浑然不知,有什么变故正在发生。
……
……
神荫之地,书屋中。
白发老妪跌回躺椅,艰难对抗侵蚀体内的力量,不能发声,也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站稳的青花,又抽出一支黑黝黝的匕首,坚决走向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骤响在外间。
“青花!”
足足绑了八根辫发的青八枝,利落跃进书屋里来,把标枪横在手上,表情凝重:“你在做什么!”
“我们的相狩,甚至于龙神使者的降临,全都没有意义……”青花停步转身,问道:“燕枭再次死而复生,你害怕吗?那天你跟我说起来,你说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不否认我的恐惧。”青八枝道:“但是你现在,先离祭司大人远一点。”
青花并不理会,只是又问道:“青七树的死,你难过吗?”
“我不喜欢他,但我的确为他难过。”青八枝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今天很不对劲。”
“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不对劲。”青花摇了摇头,很奇怪地笑了:“你可知道造成眼下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七树毫无意义地死去?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代代勇士死于相狩,却丝毫没有改变结局?祭司大人解读神谕,指引前路!为什么却带着我们越走越艰难!你说是谁不对劲!八枝?”
青八枝握了握标枪,说道:“我们都是祭司婆婆看着长大的,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先放下匕首。”
“你爱我吗?”青花问。
青八枝涩声道:“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他难过的,不是青花怀疑他的心意,而是青花拿他的心意做武器。
“爱我,就帮我杀了她!”青花说道:“你不觉得,她做了太久了祭司了吗?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的处境没有丝毫变化。伟大的圣族,仍然龟缩在神荫之地里……她背离神旨,有一天终会被神背弃。你能够想象那样的局面吗?到了必须做改变的时候了!”
她看着青八枝:“以后我来做祭司,你来做族长。我们敬神应命,一起让圣族更强盛!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面前这张无数次出入梦乡的美丽脸蛋,青八枝的心很乱。
但他的手很稳:“青花,你最好冷静一下,你现在并不清醒。我是圣族武士,责任在身,我决不允许你伤害祭司。”
“我很清醒,是你还在迷惘。”
青花道:“七树走的时候,说他会回来。燕枭死的时候,我以为噩梦已经结束……可是有什么变化吗?我们还是像猪狗一样,被圈禁在这个地方。永远不知道世界的尽头有什么。我们还是只能看着亲人朋友去死,没有一丁点办法……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既然这一切毫无意义,我们为什么还要坚持?不如换一条路走,循着龙神真正的旨意走。神会照耀我们!”
青八枝摇了摇头:“不,你不能伤害婆婆。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个不行。”
青花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像刀子一样:“你根本比不上七树,他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青八枝握紧了标枪,没有说话。
便在此刻,尖锐的破空声倏忽而来,青花连身撤步,果断握匕一拨,将一支袭来的箭矢拨开!
那箭矢没入地面,尾羽仍然震颤不休。
可见来者用力之重,出箭之坚决。
弓已满弦的青九叶飘身落下,看着青花道:“你根本不懂七树。如果他看到今天的你,他一定后悔爱你。再敢进一步……死!”
青花握着匕首,微红的眼睛看着青九叶,笑得凄美:“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因为你心里有我。”
咻!
回应她的,是一支正对咽喉的箭!
青花不得不再退两步,以避利箭,同时也离躺椅上的老妪越来越远。
青九叶的声音很冷:“我心里有过你,不是你伤害祭司婆婆的倚仗。是谁在真正保护这里,我心里很清楚。几百年来殚精竭虑,不是你几句话可以诋毁的!森海圣族绝对不能没有祭司婆婆,但可以没有我,也可以没有你!”
“呵呵呵……”青花笑了:“诋毁?”
她看了看青九叶,又看了看青八枝:“我身为青之圣女,聆听神谕。你们可知龙神怎么说?”
青九叶道:“龙神怎么说,你说了不算。神谕如何解读,是祭司婆婆的事情。”
青花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又看向青八枝:“你也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现在的你。”青九叶很直接地说道。
青八枝则道:“这么多年来,无论圣女是谁,神谕都是祭司婆婆来解读的……”
“如果她的解读,一直与神谕相悖呢?!”青花恨声问道:“如果我能证明这件事,你们身为圣族武士,获赐神力多年,受尽神恩!如今作何选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