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赵汝成也不好挪开,那样更显眼,只正襟危坐,尽量地保持距离:“观战不语真君子也!”
赫连昭图瞥了一眼他上襟没能完全掩住的红色花瓣:“今天簪花挂玉的穿戴,可是够新潮的……这段时间去楚国进修了?”
赵汝成目不转睛:“找大师帮忙搭的,殿下不理解也正常。”
赫连昭图不以为意,又问:“你怎么不去云云旁边坐?”
赵汝成不想强调一遍自己现在有多不受云云待见,只道:“这场战斗一定会很精彩,神临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今天或许有定论。我只想专心欣赏,求道求真……”
又反客为主:“殿下怎不候在天子旁边?”
赫连昭图面露微笑:“小妹心情不好,让陛下同她挨着,说些体己话。我是个滂臭的鲁男子,这时候就得离远些。”
赵汝成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动声色地道:“公主殿下心情不好?”
赫连昭图‘哈’了一声,却不回应,很感兴趣地看着场上:“快开始了,咱们都专注些。”
赵汝成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还有一会呢,他们才刚刚入场。我太了解我姜三哥了,他是一定要摆足排场,趁机多观察对手的……殿下刚刚说,公主心情不好?”
赫连昭图讶道:“啊?我说过吗?”
赵汝成难得地谦卑一回:“殿下真是贵人事忙……”
赫连昭图笑着招了招手:“坐过来点,我跟你细说……怎么不动?”
赵汝成道:“我怕公主殿下误会。”
赫连昭图道:“你让人给孤送票的时候,怎么不怕云云误会呢?”
赵汝成道:“殿下误会了,那张票是我姜三哥送的。他向来仰慕您的为人。”
赫连昭图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既然他那么仰慕我,我要是请他今晚去我府里吃个饭,想来不会被拒绝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赵汝成道:“我三哥性情挺古怪的,时晴时雨,殿下等会还是自己去问他。”
赫连昭图‘哦’了一声:“我小妹性格也不好,你也之后自己去问吧。”
放眼天下争龙局,大牧帝国两位皇储的竞争,是难得的保持良性竞争的一局。既是因为女帝赫连山海的把控,也是因为赫连昭图和赫连云云一母同胞,从小感情深厚。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在竞争大位。
赵汝成若在现今这个时候,还敢跟赫连昭图眉来眼去不避嫌,那根本就是不想好了——用宇文铎的话说,这不是对错问题,而是态度问题。
岂不见宇文铎也在现场?每每眼神落在赵汝成身上,那都是杀气腾腾,如见生死大敌,极有态度!
姜望事先绝不能想到,他给小五创造机会,顺便探索神临极限的这一战,竟引来牧天子观战。
那贵宾席之所以满满当当,大多是天子的随行。
这要是赢得太轻松,会不会走不出草原?
但时间不会因为人的心情而迟缓。随着边嫱的宣声,牧国四天骄已经全部登场。
这四个人,姜望其实每个都相熟。
那良不必说。金公浩曾旁观过他和斗昭的战斗,完颜度是通过黄舍利认识的。宇文烈是宇文铎的堂兄,之前也交过手喝过酒……
如今四人踏足斗场,分据四角。
姜望默默地走到斗场正中央,任他们围住……只等最后那一声。
天边的浮云被切开,一只羽翼极长的雄鹰飞过高空,长声而唳。边嫱喊的那一声“开始!”,也混在此声中。
刷!
翅断,喙飞,碎羽飘转,血洒长空。
不幸路过的这只雄鹰,在瞬间被切割成了碎片。
视线随着它的碎尸极速坠落,是无数半透明的剑气如风暴一般,呼啸而起,席卷了整个斗场。
战斗开始即高潮。
老将迟暮、名士潦倒、一线天……剑气演化剑式万般,同时向四位牧国天骄发起了无差别的进攻。
灵域三界之……阎浮剑狱!
正如真源火界的核心是神通三昧真火。
阎浮剑狱的核心,则是神通剑仙人。
这一刻姜望立在斗场正中央,身上青衫流焰,身后霜披飘展,无穷剑光照眸,无边剑气外放!
他从容站定,面带微笑,双手微张,似在拥抱这场令他喜悦的战斗。
腰侧长剑未出鞘,但全场尽是剑啸声!
阎浮剑狱的范围,亦是灵域极限,方圆三千丈,完全覆盖这座斗场。他的剑气几乎生灵,填塞每一个角落,对牧国四天骄展开铺天盖地的攻势。
何为剑演万法?
于此方得尽现!
他不像是被包围的那一个,他像是包围对手的那一个。
一个人,包围四个人!
牧国四天骄岂甘如此?
刹那之间,金公浩已身覆黑甲,双手拉开血缨长槊,身外气劲咆孝,结成黑龙之状,冲天而起——但有一线剑潮如瀑布奔流,自高穹倾落,瞬间将气劲黑龙淹没!
完颜度一瞬间开出自身灵域,但全方位的灵域碰撞叫他立即感受到差距,他的灵域几乎被碾碎!不得不收缩于身周,护得方寸自由。可也由于这一滞,被无边剑气牢牢钉死在原地,承受无穷无尽的轰击!
宇文烈早与姜望交过手,由此愈发为这次交锋而惊骇。他自问也是勤修未辍,实力飞速成长。可远不如姜望这般……今昔大不同!
心中愈惊,手愈稳,而战意愈烈。
战意在他的眼中燃烧,在他的脸上蔓延,那是不断延展的血色裂纹,使他看上去仿佛已经支离破碎!
宇文氏真血神通,刑天战血!
残身不死,勐志常在。
战意愈是沸腾,他就愈是强大。
在脸颊密布血纹的同时,他已出刀。
悬于腰侧的那柄弯刀,装饰红蓝宝石,极显华贵,一霎出鞘,刀光耀眼!
他的刀劲极致凝练,斩破无数剑气阻截,扶摇而上,真如明月升。
倏而一闪,斩于姜望正当面!
此刀之快之重,超乎于想象。很多人这一刹都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可以看到胜负!
但刀锋倏然静止,像是一幅静态的画。
那凌厉无匹,几乎将一切都剖开的刀锋,哑然的悬停在那里——
悬停在,姜望抬起的食指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