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 作者:未知
绝境第34章
走边试探着问:“这个巷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许进”
豁了看了志诚一眼:“不是说过你了吗,知道得多死得快,咱挖煤挣钱,和自己不沾边的事管他干啥只要咱好好活着就感谢天老爷了,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过一天少两晌,过一天乐和一天哎,你说媳妇没有,睡过女人吗要是没睡过哪天我领你去一趟姐妹洗头房,保管让你一辈子忘不了别听赵头儿那一套,咱们吃着阳间的饭,干着阴间的活儿,不知哪天就完了,连女人都没沾过,不是白活一回吗对了,你不是问那个巷道的事吗哎,我跟你说,咱这里井上井下可不一样,我说的话都在井下,上了井就不能乱说了,你要是乱说,出了事可得自己担着。前些日子,那个巷道出大事了,好几十条性命丢在里边了咱们干这行的,谁敢保证没有这一天所以,就得趁活着的时候找乐子,攒钱没用,人死了,有多少钱你还能花吗”
这豁子是个饶舌的人,而且意识流,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好不容易绕回巷道上来,可刚说了两句又流走了。为了从他嘴里多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志诚尽力往自己关心的事情上引:“哎,井下这么危险,有没有女人下来过”
“你竟扯,”豁子说:“哪个女人敢下来再说了,也不能让她们下啊,大伙都知道,女人下井不吉利,能让她下吗前几天来了个女记者要下井,说啥也没让她下”
很容易达到了目的。志诚急忙追问:“女记者,她也要下井”
“是啊,她说要体验一下我们煤黑子的生活,要不是我们硬挡着,非下来不可”
不用问,肯定是她。志诚忍不住追问起来:“后来呢她都干了些什么”
“没干啥,说是来了解一下我们的生活,要写什么文章,跟几个人唠了唠,我想跟他唠没捞着机会,后来就走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
话脱口而出,想收也来不及了。豁子却没以为意:“我哪知道啊,一定回去了呗你咋这么关心她呀嘿,可惜你没见着她,个儿不高,长得要说多漂亮也不是,可那味道和洗头房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她要是跟我睡一觉,花多少钱我都干。你想想,要是能和女记者睡一次多牛x,一辈子也算没白活”
x你妈
志诚气得差点骂出声来,拳头也攥紧了。真是环境改变人,下井不到八个小时,他发觉自己变得粗鲁起来。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怒火,顺这个话题往下问:“叫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见见这个女记者了,哎,她走了就没再来过”
豁子嘿嘿一笑:“咋的,你也馋了吧。可惜过这村没这店了,你没这命。你想想,人家一个女记者能随随便便来咱们矿井吗就是来了你能接触上吗还不是干眼馋算了,挣俩钱回家搂自己老婆睡吧都说丑妻近地家中宝,可我他妈的还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哎,你老婆长得到底啥样”
志诚心中油然生出几分骄傲,笑了一声说:“还行,跟你说这位女记者差不多”
豁子哈的乐了:“你这小子还挺能逗,咋的,惦上女记者了对了,她说以后还来,到时候你跟她近乎近乎”
志诚心中暗骂:“妈的,你知道个屁,她就是我老婆”
也许是走过一遍的缘故,也许是上比下容易,也许是心里着急,往回返远不象来时那么紧张了,那个很陡的斜坡也顺利攀了上去。很快,下井时的那个井口到了。正好,一桶煤就要装满。豁子站住脚道:“老兄,上去吧,不用我陪着吧”
志诚急忙说不用,又向他道了声谢,然后蹬上铁桶。因为已经装满了煤,也就不必站在铁桶的边缘,而是站到中间部位,双手抓紧钢丝绳。这就比下井时安全多了。豁子拉了三下悬着的绳子,上边隐约传来铃声,铁桶开始缓缓升起。于是,又一阵恐惧感电流般流过全身,然而与下井时相比轻多了。看来,人的适应性可真强啊。
在焦急的祈祷中,铁桶一点点上升,上升,渐渐地,头上的井口变大了,有亮光射下来,终于,井口就在头上了,在脚下了。志诚的双脚终于离开铁桶,站到了坚实的土地上,身心也沐浴在天光下。虽然是午夜时分,井口旁只有昏黄的灯光,黑黝黝的煤堆,可志诚仍然感到一切是那么美好。是的,能够生活在天光下是多么美好啊,空气是这样的清新,灯光是这样的明亮,头上的苍穹是这样的广阔。志诚回望一眼那黑色的井口,想着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深为自己重新出现在天穹下而庆幸,暗暗说道:“但原这辈子再也不下去了”可是转而又想:如果命运真的注定你要过这种生活,每天都要过这种生活,直到生命的终点该怎么办呢你为了寻找妻子下井一次,就这般感受,那些每天都要下井,永远也不能逃离这种生活的人怎么办呢这么一想,一种羞愧的感觉生起在心头。可是,他还是不能欺骗自己,还是为能逃离那黑暗的地下而庆幸
志诚急着寻找肖云,跟井口两个年轻人应付了两句,就急急离开井口。快接近工棚时,一股肉香非常诱人地飘过来,一下激活了已经饿得麻木的胃,他再次感到了难以忍受的饥饿。于是,双脚改变了方向,一边贪婪地吸着这香味,一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奔向伙房。心里还说:还不知有多少事要干,饿着肚子不成,一定要先吃饱
香味伴着灯光从伙房的门倾泻出来。志诚走进门时,一眼看见矮矮的炊事员正在一个小灶上炒菜,原来是红烧肉。志诚平时对肉不亲,肥肉更是一看就恶心,可现在却馋涎欲滴,恨不得立刻吃到嘴里。炊事员回头看了一眼:“你咋上来了,到点了吗”志诚盯着锅里的肉,含混回答道:“啊,有点不舒服,挺不住了师傅,我太饿了,先吃点行吧”炊事员看他一眼:“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先洗洗吧,那边有脸盆”志诚这才想起是刚刚从煤井里上来,急忙按照炊事员的指点,找到一个洗脸盆和半块肥皂,打上水端到厨房外,摸着黑洗了把脸,然后把一盆黑泥汤子般的水倒掉,又走进伙房要吃饭。
炊事员这回没反对,拿起勺子问他吃什么菜。志诚这时才发现,除了小锅里的红烧肉外,旁边的大锅里还炖着土豆窝瓜。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红烧肉。炊事员拿起一个盘子,打好一勺肉盛入盘内,然后掉过脸说:“跟你说好啊,一盘二十块。咱这儿还有散装白酒,喝吗”
志诚急忙摇头:“我不喝酒,再给我盛碗饭,多少钱
炊事员一边盛饭一边说:“大米饭一元一碗,加上红烧肉一盘,一共二十一元。还有土豆窝瓜,要不要,这个便宜,三块钱一碗”
志诚犹豫了一下,看一眼盘里的红烧肉,这才发现盘子是平底的,虽然冒着尖,可实际上没多少,满打满算也没有半斤,包括把它做熟,加上油盐酱醋,有七八元钱怎么也够了,可是,却卖了二十元,可真他妈黑呀。可这不是讲理的时候,也不是讲理的地方,就又要了碗窝瓜土豆,端着饭菜走进隔壁“饭厅”大吃起来。吃到半饱时才算计起来:如果你真是一个雇工,这么吃法,一顿就二十多块,每月挣那一千多块钱恐怕还不够吃饭的。就算省着点吧,每天吃一顿肉,那一顿二十元,一个月就得六百元,再加上另外两顿饭呢,一天怎么也得十元吧,那又是三百元,两者相加就是九百元了。这么说,你每天累死累活用命换来的只是盘红烧肉和几个零花钱,怪不得豁子那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