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悬着吊着,日夜忧虑,李家才能好好配合。前线要钱要粮,我们要人,这都得着落在四大家身上。他们才是蛇头,不出面不让步,底下其他大小家族就不会真心实意出力。”应夫人也在一边问道:“前线如何?浔州军队不是突破百车岗南下了吗,会不会攻到敦裕?”
“暂时没那么快,敦裕更靠近夏州南界而非北边。浔州骑兵过百车岗到敦裕,还要快马跑上一日一夜,这还在无阻无截的前提下。”贺越接话,
“这也是四大家到现在还捂紧自家钱袋、不肯配合的原因。”应夫人怒道:“死到临头,竟然还记挂手里那点钱!”
“年赞礼的大军要是能推到敦裕,他们会提前南撤。战祸左右降临不到他们头上,顶多损失一些财产。”贺越叹了口气:“无论什么时候,最倒霉的都是穷苦人。”
“詹家本就想走了,现在见我到任,他们又按捺不动,想看看我能不能顶住。”贺淳华徐徐道,
“这些豪绅精打细算,想着前线打仗就该国库出钱出粮,不关他们什么事,不到最后一刻不肯解囊。千松郡的是这样,夏州的也是这样,‘百车岗’军民一心的遗风早就荡然无存。”要不然,他也不必费那么大力气去拿捏李家。
应夫人左右看看,见下人都站在远处,这才轻声道:“这么说不恰当,但我还挺庆幸李老太爷这个时候走了。”
“李老头若在,这四大家就会像龟壳一样难啃。”贺越笑道,
“现在么,可以各个击破。”李榕马上要去坐班房了。班房那种地方,啧啧,虽然只是拘押嫌犯的地方,但比正规监狱的环境还要糟糕,脏污阴秽自不用说,有人在里面被跳蚤咬了一口,就浑身打摆子,直接发病死掉了。
就算李家打点过衙役,可是锦衣玉食惯了的李二老爷能受得了那种地方?
李芝也只是取保候审,两个月后桉子开审,他也得和兄弟一起去坐牢。
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他也会和贺总管好好配合的。毕竟,他不能把宝全押在李尚书身上,谁知道贺总管到底是个什么脾气,万一油盐不进呢?
再说李霜。他毕竟辈份不够,两个长辈都坐牢以后,他若想染指李家大权,说不定要借助官家势力。
再说李芝受审之前,必定会安排自己的接班人,而这个人一定不能是李榕的子孙。
偌大的李家,未来两三个月会非常热闹。贺淳华怕的就是他们团结一心,共同对外。
像今日这样,才是最好不过。李兆那老头子,过世前还想着怎么跟他过招掰腕子吧?
呵,天真。他怎么会给李老头跟自己斗法的机会?
“北方的敌人,是整个夏州的敌人。”贺淳华沉吟,
“这一点上,可以作作文章。”浔州的军队已经进入夏州地界,这不仅仅是个地理事件,也是对夏州百姓心理防线的一次重大突破。
包括四大家在内,人人都有危机感。危机危机,危险被利用得好就是机会。
贺越的脸色也严肃起来:“父亲有什么想法?”贺淳华斩钉截铁:“我刚上任,头一战必须胜!”他在夏州无论是整顿内政、军务,还是收拾几个望族,搞得再轰轰烈烈也只是在自己的地头上搞事情。
俗称窝里横。最多就是让豪绅望族畏而不服。只有面对外来强敌战而胜之,他这个新晋总管才能真正在夏州站稳脚跟、树起威信。
后续计划,才能全盘开展。这一仗、这一次胜利太重要了,要精心谋划。
“夏州的军队素质稀松,年赞礼的军队却是北御妖军,长年砥砺。”贺淳华摇了摇头,
“正面对战,赢面太小。”仗要一点一点打,饭要一口一口吃,他并不气馁。
要是夏州兵那么好带,也轮不到他来顶这个肥缺了吧?贺越忍不住道:“招兵令也已经发出去了,但效果不佳。”
“没人想要参军打仗,这不奇怪。兵役不是你想不去就能不去的。”贺淳华眉毛微挑,
“我在意的是,帐籍上的人口与实际居民数目大相迳庭。这一点在汝县就很突出,我当时特地去县里查过,登录在桉的户数只有一千五百左右,但我问过当地老人,汝县至少有一万三千人;再说瓜州,去年夏天的跳火节,瓜乡能容三千人的天然河道广场全都站满。要知道瓜乡登记在册的户数只有二百三十。”
“千头万绪,都要一样一样做来。”吃辣太多,鼻子都红了,贺淳华拿毛巾擦了擦,
“慢慢来吧,希望老天多给我一点时间。”贺灵川忍不住道:“老爹,我能做点什么?”他这一天天闲得,无所事事。
“好孩子,你也懂事了。”贺淳华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
“别着急,很快就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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