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一年没住的房子显现出颓败与孤寂,但是到底还是自己的家,令人亲切而安心。杨大伯已经帮忙将院中的杂草全都除去了,杨大娘将屋里的卫生也打扫过了,被褥都晒过了。杨沐手脚麻利地将卧房收拾出来,安顿好母亲,然后去厨房收拾,尽管回来的时间只有几天,但也得吃饭,最重要的是得过年啊。
幸好年前的天气极好,连着好几日都是晴天,适合洒扫。杨大娘早就帮他们准备好了许多东西,柴、米、油、盐、菜等都不需要自己去张罗,年货尚不齐全,需要上集镇去买。待淡蓝色的炊烟从屋顶上飘出来,这个家才重新有了烟火气,也渐渐恢复了生气。
后院池塘边上的那株柳树经过一年的生长,已经有一人高了,且枝条繁密。杨沐看着它,虽然无人管照,一旦扎下根,有了雨露和阳光,就能顽强地生长。就好像自己对颜宁的感情,虽然从未刻意去浇灌,却在心底长成了一棵扎在骨肉里的参天大树,这一生,恐也无人能够撼动了。
吴严果然拎着蔬菜肉鱼肉来混饭吃。杨沐有点哭笑不得,他当时不过是说笑而已,吴员外在杨沐回家过年的时候包了一个大红包,几有他一年工钱的收入之多,所以吴严吃几顿饭还是吃不穷他的。更令他觉得无语的是,吴慈也常常跟在他二哥的屁股后头来蹭饭。杨沐取笑:“难道真是别人家的饭菜格外香?”
吴慈说:“之前那么多机会都没把握,实在有些亏,而今抓紧时间补上。”
杨沐:“……”这年头饕餮之徒格外多。
过完年,杨沐带着母亲又回到平城,日子依旧忙碌而充实。他从家里带了些南瓜子,在院子的一角洒下种子,到了夏天,他们便有了一个瓜棚,晚上常在瓜棚下纳凉,听蛐蛐儿唱歌,看流萤如明星一般从夜空中划过。杨沐还寻了一口大缸,像当年在私塾里种荷花一样,放进去几段藕,果然也长出一缸荷花,夏日里荷香阵阵,令人心静神宁,仿佛又回到了蓉乡。
这一年杨沐十八周岁了。吴家的长子吴宽春天完了婚,亲事是早定下的门当户对的小姐。吴严推说要专心读书,潜心举业,扬言说不考取功名就不成家,死活也不同意家里给他订亲。倒是杨母,看着儿子一天天成人,这人品才貌样样俱佳,偏生没有媒人上门提亲,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儿子,不由得心急如焚。
杨沐劝母亲:“娘不用着急,您儿子我还年轻着呢,您要安心养病,等您病好了,什么样的媳妇我娶不到?”杨母被儿子逗得笑了起来,才没那么心急。
让杨沐挂心的事有二:济安堂石大夫的小叔依旧没有回来的消息,颜宁今年秋天要参加乡试了。尽管知道颜宁是胸有成竹的,但也难免担忧,颜宁才华横溢,但性情太过跳脱,不拘小节,过于率真,并不适合为官。若是能进翰林院,也许可以避免那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杨沐在心里默默地想。
八月,天气依旧酷热难当,三年一度的乡试在秋老虎的肆虐中拉开帷幕。全国各地的秀才都往各省府汇聚,吴严已经在一个月前就去了省府菡城,这次随行的除了蒋管事,还有他家的书童弄墨。考试那九天,平城一直都没下雨,杨沐心里的火如秋茅着火一般旺盛,急得嘴角长了好几个泡。天气如此炎热,他一方面担心颜宁人在考场,每场一考就是三天,且三天不能出考场,三场下来,恐怕熬得人都要虚脱了,一方面又担心他耐不住性子,胡乱涂画几笔就草草交卷了。
万幸的是八月初八菡城下了一场小雨,这场小雨扫去了不少暑气,颜宁拎着篮子在习习凉风中入了考场。他倒是没有马虎对付,因为记着杨沐说的,要连他的份都一起考了,他又岂会马虎呢。因为不准提前交卷,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待文章都构思好了,便奋笔疾书,然后再斟酌推敲一番,誊抄好,又躺下睡觉,等着交卷。
终于熬到八月十七,三场考试都结束了。颜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租住的小院,倒不是考试伤神,而是号舍里的床既窄又硬,硌得浑身酸痛,饭也不吃,倒头便睡。一气睡到第二日近午,实在耐不住腹中饥饿,才爬起床来。洗漱完毕,出了小院门,去旁边的面摊叫了一碗馄饨面。
正吃着,就听见有人在叫:“颜宁,可算找到你了。”抬头一看,正是吴严,一手摇着纸扇走过来。
颜宁与吴严交情素来不太好,便淡淡地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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