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昀恒的女儿林蕊娘当年死了夫君,被婆家焦家连同她生的女儿絮儿一起赶了出来。
焦家是那等捧高踩低的人家,前些年依附了六皇子的外家张家,恨不能给用鼻孔看人,六皇子先是出家后来自尽,张家也被逐出繁京,焦家自然败落了下来,每天低着脖子缩着膀子做人,见林昀恒升到了五品官在吏部又得了势,这就又贴了上来。
“曼娘与那等人生气做什么,赶出去就是了。”
“那焦家给蕊儿找了门亲事。”
林昀恒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然后呢?曼娘没动手吧?可别伤着自己。”
见他真的担心女儿和外孙女,王雀娘笑了:
“没什么然后,正好索娘从松园回来带了朋友,是大理寺于娘子的妹妹,小于娘子也是个能说会道的,说什么现在陛下允许立女户承家业,那焦家按律就该将絮儿她爹的财产交付大半出来,把焦家的人给吓跑了。”
“好。”林昀恒抚掌大笑,“这话有理!等到那新的《大启律》修好,我还真要从焦家拿了钱回来给絮儿。”
王雀娘本以为于竹娘那话只是用来吓退焦家人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她连忙揪住了自己夫君的衣襟。
“以后真的可以女儿承袭家业?”
“真的,不光可以承袭家业,陛下还说过,若是父母皆有祖产,随父姓者承父产,随母姓者承母产。”
王雀娘松开了他的衣襟,猛地一拍大腿:
“也就是说,咱们不用跟你族里那些人掰扯,就能把家业留给女儿和孙女儿了?”
左手拎着酒,右手拎着肉,王雀娘匆匆往家里走,完全忘了林昀恒的存在。
“蕊娘、曼娘、索娘、絮儿、绵儿……温酒烧肉,今日咱们娘几个好好乐呵乐呵!”
被遗忘的林老头儿拿着扇子,扶着门框,好一会儿才自个儿把门关上了。
“得了,以后我这家门儿啊,是真的都是女子做主了。”
万俟悠能因为两个贫病而死的老吏想起朝中的小官小吏看病不易,自然也不会忘了自己的母后。
翻翻太医院送来的脉案,她摇了摇头:
“宫里的医女还是比不上武娘子,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请她给母后看看病。”
然后,她就想起了自己身边跟着武娘子学了快一年的女官:
“重青,咱们一块儿去仁寿宫,你给我母后把把脉看看。”
重青自然愿意:
“微臣也曾想看看太后娘娘的脸色,只是太后娘娘的脸上总有脂粉……”
“脂粉。”
已经起身往外走的万俟悠脚下一顿。
“对啊,我母后什么时候喜欢擦脂粉了?”
步辇到了仁寿宫,万俟悠却没有找到她的母后。
“陛下,太后娘娘去了天静宫。”
天静宫认真说来是在一座别宫,在皇城西北的铜鼓山上,万俟悠的爷爷神宗自称是昊天大帝转世,花费十年时间掏光了国库建起了这似庙似宫的地方,在立下太子之后,神宗最后几年基本都住在了天静宫。
因为宫室僻静,其他人也少能打扰,万俟悠在登基之后就把她父皇万俟礼也送到了天静宫,由她母后精心挑选的亲信小心照看。
逢年过节大祭的时候,万俟悠就会在天静宫前行礼,表示自己给自己的父皇请安了。
“不年不节,母后去天静宫做什么?”
留守仁寿宫的盛秋姑姑垂首不言。
万俟悠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见一个小女官端了桂花圆子过来,她笑着问:
“今日我母后午膳用的可香?”
“陛下放心,皇后娘娘用了一碗碧粳粥,一碟白玉汤、一碟金玉绿馔、一碟烩的松柏延年,还吃了两只素包。”
宫里给菜起名儿都讲究一个名目,万俟悠也是去了朔州之后才知道自己每日吃的东西在旁人眼里不叫什么金啊玉啊白鹤的,她娘吃的就是白米粥、豆腐汤、加了韭菜摊出来的鸡蛋饼和一盘烩榛蘑。
“确实吃的不错,是有人在一边说笑哄了她开心吧?”
盛秋上前一步,却被重青拦住了。
年轻的女官挡在自己的师傅身前,微微低下了头,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小女官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针锋相对,陛下跟她说话,她的脸颊都在泛红,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还能有心思看旁人呀?
“倒也没人说笑,只是早上的时候镇远公夫人递了牌子进来,娘娘吃过了午膳就让人来了,镇远公夫人略坐了坐,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
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小女官低着头。
镇远公夫人,也就是太后的母亲,万俟悠的外婆。
万俟悠抬手,摸了摸下巴。
她娘一年见她外婆也有个几十次,怎么就能让她娘兴致大发去见她那个父皇呢?
站起身,万俟悠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内室,下一刻,她看着一面墙,缓缓问:“盛秋姑姑,我母后的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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