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从朱雀门外,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车上挂着一块茉莉花纹的铜牌。
“公主,是新科进士们在游街。”
“那就等等。”
一只纤细的手腕从车帘中伸出来,掀帘之人与高坐马上的状元郎遥遥相望。
陆晋缓缓移开了眼睛。
寒窗苦读一十载,是他心中那点痴念远远敌不过的。
晃着茉莉铜牌的马车进了宫,又出了宫。
琼林苑赐宴,杏林园簪花,人人夸赞的状元郎喝得大醉,第一日一早,才知道了繁京城里已经传遍的消息。
长乐长公主自称得梦入仙人境,方知自己贪恋红尘才有了此番生死劫难,得陛下恩准,如今已经出京去往各地还圣元君道场还愿去了。
“我给我父皇当了那么久的刀,却被折腾掉了半条命,他一则心里有愧,一来还要安抚江家,自然愿意放我出京了。”
骑在马上,一身素淡男装的万俟悠神采飞扬,哪还有半分的柔弱模样。
一个穿着绿袄的女子骑术不佳,勉勉强强跟在她后面,再往后是那些公主府的女官们。
“公主,咱们刚出京就甩下了那些仪仗……”
“无妨。”万俟悠摆了摆手:“裴护军辛辛苦苦争来了这个差事,为了不早早被打发走,他会替我好好遮掩的。”
万俟悠含笑看着这个绿袄女子:“春芽,要不是遇到了你,想到这个能祈福的借口。我想要脱身还得再费些周折。”
一十六岁的武春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姨姨让我三十岁的时候回去继承主祭,我去还圣宫也就是想看看繁京里面祭祀骑鹅娘娘的排场。”
“骑鹅娘娘,这个叫法有意思,还圣元君真的有一只大鹅?”
“那是自然,胖乎乎的,特别好哄。”
万俟悠被她逗笑了:“你这话说得仿佛亲眼见过还说过话似的。”
武春芽笑了笑,低下头没说话。
她其实是想偷偷看看这位传说中骑鹅娘娘托生的公主,可世上的缘分就这般奇妙,在见到公主之前,她以为世上的传闻都是假的,见到公主之后,她总觉,要是骑鹅娘娘真的托生成人,就是公主的样子。
不是长相。
是感觉。
“公主,咱们去哪儿呀?”
“去西北。”
万俟悠笑吟吟的:“以后在外面你们都叫我万七娘,别叫我公主。咱们去西北,我表哥打乌蛮,说乌蛮有一种奇兵刀枪不入悍不畏死,我得去看看。”
见她轻描淡写,武春芽完全不知道,就是这个小小的念头,让眼前这位公主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搅弄得整个繁京城里人仰马翻。
一个多月后,万俟悠终于到了西北的朔方大营,她还没看见自己的表哥江琦,就先看见了一个穿着文士袍的男人。
“下官苏引,见过公主殿下。”
“苏引?你就是那个出主意用铁索阵打败了乌蛮的谋士。”
在路上奔波了一个月,屁股上磨破了皮又长好,手上也生出了无数的血泡,更是水土不服比从前干瘦了许多。
万俟悠不再像繁京那朵举世追捧的茉莉花,却明亮地让人移不开眼。
茉莉花是要晒太阳才能生得更好的。
苏引深深地低下头:
“定计的是将军,动手的是将士,下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敢领此功劳。”
“我又不是来给你赏赐的,你不用这么谦虚。”
万俟悠笑着坐在了主座上。
“下官并非谦逊,公主,西北将士之苦,非亲眼所见不可得其一一,下官在此地不过数月,已经如再世为人。”
这话,让万俟悠抬了抬眼。
她重新打量了这位谋士一番。
比起在繁京城里的杜行舟,他像是一棵在西北道旁屹立的杨树。
“苏先生,是我之前冒昧了。”
长乐公主站起来,走到苏引面前。
弯腰行了一礼。
她在繁京,除了父母,连兄长都只是点点头,到了朔方的第一日,她就遇到了一个值得她一礼的人。
苏引连忙还礼。
“有人跟我说阿悠来了朔方?”
主帐的帘子被掀开,帐内帐外,两个人都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