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七岁情窦初开大败而回,陆恩慈脸上十分挂不住,一下午活干得很乏,副队长看得直摇头。
她也不管,回去之后自顾自坐在炕上抹眼泪。同屋姓陈的姑娘安慰她,但因为不大会说话,越说,陆恩慈眼泪流得越凶。
小陈看她一时半会停不下,悻悻地住了嘴,刚好隔壁屋里传来广播声,吱吱呀呀的,便找个借口出去了。
陆恩慈掌心都哭的皱巴巴的,她对着窗口逐渐暗下来的光线观察自己的手指,发现有几个之前生的冻疮,虽然已经好转,却依然在指节处留下一点儿蜿蜒的痕迹。
她瘪着嘴,突然有些想家。
恩慈记起上一年冬天因为意外死掉的那个女学生,据说,镇上的广播用“牺牲”这个词语来形容她。
死讯传回家后,女学生的父母千里迢迢赶过来。
而这似乎已经是很幸运的,有更多学生——纪荣从前见过的,她从他那儿听来——因为造田产生的事故,因为暴雨,因为泥石流,因为饥荒,因为冲突,因为种种的人祸而死掉。而父母亲由于种种的原因,并不能到他们身边。
她突然想去看看那座小坟,据说墓碑是块从村外坡后找来的长板,女学生的父亲写了字。
小陈不在,陆恩慈站在院子门口张望一会儿,悄悄出来,径直往庄子北面走。她方向感不错,知道这一片的坟地都在那里。
平时晚上恩慈并不出门,也不晓得天黑下来竟然这样快。大概才走出村口,四周几乎就完全暗了。
贺红兵在田梗上堵住她。
“小陆,这时候出来,去见谁?”
陆恩慈望着他,以及他身旁两个总是同行的男孩,有些畏惧,抿了抿唇,道:“我去北边儿看看。”
她试图从贺红兵旁边绕过去,可是刚经过他,衣领子就被轻飘飘地扯住了。
“你约了那个纪荣,是不是?”贺红兵轻声问她:“死丫头,天一热,就忍不住了?”
陆恩慈急急说不是,双方推搡几下,领口被他不知怎么扯开了,露出胸口贴身的白褂衫。
坐上来杨庄的火车之前,她塞了几罐家里的雪花膏,跟杨队长老婆打好关系时送出去一罐,和小陈处关系时又送出去一罐,剩下这一罐,只有见纪荣时她才舍得用。
白日里抹了一点,此刻衣服被扯开,气味慢悠悠地散出来,几个男孩的表情立刻变了。
很软弱、娇气的气味,杨庄没女人在外头用这些,这种东西较真起来,是要写检查,开斗争会的。
陆恩慈拼命后退。天黑下来,四野灰蒙蒙的朝身边压,她说不出话,试图原路返回。
“我……我不去了……我走了…陈娟儿在等我。”
她说着,但贺红兵已经不想让她走了。
同一批火车拉到这地方的知青里,陆恩慈最漂亮。贺红兵早和队长打了招呼,积极联系贫下中农,争干农活,明年开春就可以离开,到镇上做活准备回家。
离开前,他要找机会碰她。广袤的农村里这种事太多,说实话他不怕。
他跟上来,手指头穷追不舍去拉她颈后褂衫的领角,叫她的称呼也从“小陆”变成了“妹妹”。
陆恩慈不敢哭,也不看方向,紧紧攥住衣服领子,闷头匆匆往前走。她注意力都在身后,没留意前面何时有温热的墙迎上来,直撞到那人胳膊上。
很粗,很硬。她吓得一哆嗦,下意识要躲,却被扣住肩膀,扯到身后去。
“很晚了,怎么还不回庄子上?”
纪荣皱起眉,看着面前几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学生,声音慢慢沉下来。
他侧过脸,不看陆恩慈的身体,轻声示意她:“去那垛子后面。”
陆恩慈仓惶地看他一眼,含泪点头,立刻跑过去,躲在后面整理衣服。
“别管闲事!”
贺红兵试图把陆恩慈从纪荣那里扯过来,低声嚷嚷着:“你跟了一路了,果然是来找她的!你忘了前两年……?纪荣,破四旧还没停,你不怕斗争会?你不怕斗争会!我会告诉杨大队……”
纪荣没说话,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他脑侧,直接把贺红兵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