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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梦女不准说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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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恩慈推开门。

身处之地像私人会客室,屋顶挑高,隔音非常好,地毯上脚步声几不可闻。

意识到目前还无力控制身体后,她遵从本能坐下。主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随之结束与秘书的交谈,回身望向她。

脑袋很闷,像挨了记重锤。心悸的症状消失,胳膊的麻感仍在,陆恩慈避开那人的视线,垂下脑袋。

手指在这个过程里不自觉攥到腰侧的衣摆,陆恩慈一怔,意识到自己身上这条青色的裙子,面料非常好。

已有的年纪和阅历,令她能够轻易看出一件衣服的价格高低。

少女时代已过去很久,可陆恩慈记得这个年纪时,她往往穿着便宜的牛仔背带裙,坐在高数阶梯教室最后一排打瞌睡。

是做梦吗?

视线中自己胸脯的弧度生涩,内衣很薄,扣得也紧,她能感到柔软蕾丝花边贴着脊背时些微的痒。

“还好吗?”沙发上的男人开口:“你看起来有心事,喝点温水。”

他将桌面上的纸杯轻轻推过来,这只纸杯告诉陆恩慈,她是作为客人来到这里的。

这人目前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可就是这么一句话,令陆恩慈如遭雷劈,立刻抬头。

面前的男人……很好看。

他很适合这种中性义的夸赞语,“英俊”、“俊美”这样的字眼用来形容对方虽然恰当,却显得有些轻浮了。

陆恩慈判断,男人年纪大概在四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

他的头发茂盛,底色仍是黑色,上头浮了层年龄感的灰。脂肪量较少的双眼皮配上深眼窝,有种难以接近的高智感;鼻梁很挺,嘴唇很薄,左边眉下有颗浅淡的小痣。

不安です,陆恩慈的目光在男人头发上驻留片刻,重新落回他的衣着。

这个地方很陌生,但她应该见过他。

裁剪合适的深色西服,浅色衬衫与同调的深蓝色领带。肩处尤其平展,没有褶皱,因此不显得凶狠,反而十分稳重。

男人手上没什么装饰性的戒指喧宾夺主,唯有左手无名指的那枚素戒,告知外界自己的婚姻情况。

陆恩慈有点恍惚。

不安です。不安です。不安です。

“初次见面,陆小姐,我是纪荣。”男人温声道,示意秘书去交手上的材料,顺便抽走了陆恩慈手里的东西。

他坐回原位,垂眼轻微地调整了一下。

“为着隐私考虑,要提前告知你,这里有监控,所以不用太拘束,正常聊天就好。”

他把那东西推到陆恩慈面前,道:“可以开始了。录音笔会用了吗?”

声音很低沉,很有磁性,有一点点厚重,讲话慢条斯理,发音非常清楚,为了照顾听者,在定语前还会稍微停顿一下。

陆恩慈被那股熟悉感刺激得浑身发痒,甚至有点躁动。

她终于想起,这是她十九岁大一时发生的事。

大学的项目比赛,学院的季老师帮她联系到相关头部公司的董事长,做一个充实论文的采访。

当时与她交接的是董事长秘书,对方意料之外的好相处,原来是因为上司本人也这样随和。

当时年纪小,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自己幸运。直至此刻,陆恩慈才突然感到违和。

季老师是谁来着?具体叫什么?教她什么课?为什么纪荣这样的人,会同意一个大学生来采访,问些简单的小问题?

这些细节,如今的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陆恩慈全然当作做梦,看着纪荣的脸出神。直到某刻突然灵光一现,记忆勾连,落于实地,想起这个人是谁。

她好迟钝,老公就在面前,她却没有立刻认出他。

亚文化的黄金年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陆恩慈刚刚十七八。

那样一个热烈的时代气氛里,所有事情都在不约而同地向上走。连OC(OriginalCharacter)这个概念,也不再是抽象的表达,而是带有同人性质的文化景观。

有能力的人会用文字、画面与声音来不断丰满自己OC的设定,让他/她/它以各种方式在网络世界里鲜活起来。

女娲抟土造人,新时代的同人女依靠计算机与数位板。陆恩慈是其中一员。

最初,她只为oc起了名字,给予对方基础的设定。

比如叫他纪荣,三十二岁年上男,身高一米八九,轻熟风,性冷淡。

创作欲暴涨,起源于开始做他的梦女;而成为他的梦女,起源于一场春梦。

梦里纪荣远比三十二岁要老,他们发生关系,陆恩慈就此歹毒地成为了自己oc的梦女,开始用“老公”指代对方。

什么都好,但唯一不该,是面前桌子上的名牌写着「纪荣」二字,而名牌角落上那个紫色校徽,确切是她的母校。

此刻,叶公好龙,真龙入室。OC正以一副老男人的模样,温和、长久地注视她。

他甚至穿着陆恩慈最喜欢的那套西服。

陆恩慈清楚记得二十岁第一次约到他穿这套西服时的图画稿,自己还跟好友鞠义发疯,捧着脸说“老公的西服穿得好平展呀”。

结果是鞠义说“等下有人帮他熨你就老实了”,被陆恩慈一顿暴打。

心脏承受不了如此剧烈起伏的思绪,陆恩慈蹙眉按住心口,低低呻吟了一声。

她上学早,毕业后留学,辗转到台大教书时,才刚过二十六岁。

大陆对青教的“非升即走”那几年刚刚开始实施,台湾也一样残酷。教授这种职业曾带有的小资气息,等到陆恩慈毕业时,几乎已完全消失殆尽。

在办公室清闲地喝着咖啡,和年轻学生搞暧昧的抽象生活,对她这代人来说,早就如同天方夜谭。学校里无忧无虑的学生恋爱,杜鹃花下的情侣有男有女,陆恩慈埋在故纸堆里,却只感到疲惫。

“疲惫”这两个字几乎贯穿了她二字开头的全部十年,终于在二十八岁时,她鼓起勇气辞职,到大阪投奔友人。

一年后的今天,陆恩慈因为长期颠倒的作息和极限的工作时间心悸,推开见到纪荣的这扇门。

……如果这是梦,现在她该醒过来了,继续穿着那件黑色T恤,套着颈枕在办公室赶项目进度,等天边泛白,再乘最早一班JR线回家睡觉。

可她没有。

疲累还在,不适感却像退潮一样消失,十九岁的年纪身强力壮,心脏强劲如同小马。

十八岁出门远行,十九岁心心念念的老公在自己身边,宽大的手掌轻拍脊背替她顺气,问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今夕是何年,一身班味的陆恩慈几乎要流泪。

她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人,不确定地叫了一声:“………………老公?”

认为眼前一切是加班加疯了做梦,已是陆恩慈给予自己的最大尊重。

她殷切又期待地看着他,再度叫了一声:“老公……”

声音小,只有身前的纪荣听到了。男人的脸色稍有变化,低头看向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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