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打个印?”
“最好。”
这次的吻不再是彩排。
电影的片尾曲响起,歌名叫《终身美丽》。音乐声中,冷千山揉着太阳穴:“看懂了吗?”
丛蕾当他奚落自己:“你才看不懂呢。”
ni减肥吃的苦她无一不经受过,谁能比她体会得更深刻。
“那我考你几个问题。”
“考吧。”丛蕾胸有成竹。
“肥佬为什么要这么无私地帮助ni?”
“第一,他们是老乡,第二当然是因为他喜欢她了。”
“原来你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冷千山苦笑,“那我和刘德华谁演得比较好?”
丛蕾撇嘴:“你都没演过戏,凭什么去和刘德华比?”
冷千山想,还是他演得好,他演技那么好,所以丛蕾才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我只问这一次,你想好再告诉我。”
“嗯?”
冷千山五味杂陈:“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裴奕?”
“这和电影有什么关系?”丛蕾抗议。
“你别管。”冷千山不由分说,“你只用告诉我是不是。”
冷奶奶也有过类似的疑问,不过宾语从冷千山换成了裴奕。丛蕾不太想回答,在医院时她跟他谈起孔萱,他恶劣的态度历历在目,丛蕾作为报复,把原话奉还给冷千山:“与你无关。”
“你不说,我就当你不喜欢了。”
“我怎么不喜欢,”丛蕾不自觉辩解道,“我喜欢他。”
倘若不喜欢,她这四年来对裴奕的感情算什么,闹着玩儿么?
这个答案在情理之中,冷千山丝毫不感到意外,奈何他还是要问,爱情使人矛盾,就像明知她不再需要自己,他照旧不死心,一厢情愿地以为她会劝他读云市的大学。
他的暗恋见不得光,奢求能被丛蕾主动爱上。冷千山试图和她玩欲擒故纵,有意疏离她,丛蕾看到他空间发的合照,总算有了要上钩的迹象。大厦顶端的那个吻,她面如桃花,恍若动了情,冷千山苦尽甘来,回家途中忍不住大笑,然而没等他开心太久,就收到了她残酷的判决书。
“我喜欢裴奕。”
万箭穿心。
他被丛蕾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每次他认为自己痛到底了,可以放弃了,却发现还有再痛的余地。他知道丛蕾的软肋,存心在孔萱面前为难她,她伤他至深,他的爱里是有恨的。花花世界,他理应潇潇洒洒,可丛蕾一旦流露出喜欢他的意向,他便死灰复燃,烧得自己遍体鳞伤。
怕的不是痛,怕的是痛不够,幸好再是斩不断的期待,也有到头的那天,他心力交瘁,只想听她当面宣判一次,让他彻底死心,免得自虐上瘾,继续去追逐一个虚妄的幻梦。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冷千山静得像一潭死水,丛蕾不安地说:“诶。”
“在。”他犹如一名知心的兄长,“你别太迁就裴奕,你配他绰绰有余。”
即使丛蕾不爱他,至少他还大她两岁,算得上她的哥哥。她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他唯一的女孩,今后他不在云市久待,有人能帮忙照顾丛蕾,也是一件好事。
丛蕾起先以为冷千山在反讽她,不料他竟然是认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忸怩道:“嗯。”
冷千山沉重地倒在沙发上,连呼吸都是一种负累,丛蕾推推他:“卧室里睡得舒服些。”
“不了,我要连夜赶回去。”冷千山倦怠地说,“过一个小时你记得把我叫醒。”
“你怎么不设个的闹钟。”
“你就是我的闹钟。”
丛蕾忧心忡忡:“你几天没睡过觉了?”
“不知道。”
她站起身,冷千山立马道:“你去哪儿?”
“我给你抱床毯子。”
等丛蕾回来,冷千山已经睡着了,她把毛毯轻柔地搭在他肩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冷千山眉头紧蹙,如同受了生活的重压,迈过成长必经的阶段,隐隐染上风霜,换了一个沉郁的灵魂。
丛蕾看得快要魔怔。
宁静的午夜,冷千山的手机铃声遽然作响,他顿时惊醒,直突突地瞅着丛蕾,见到四周的摆设,迟缓地问:“我回来了?”
丛蕾有些心疼:“嗯。”
冷千山晃了晃脑袋,还没有醒透,铃声一直在响,他接起电话,那端的人说个不停,冷千山神情肃穆,简短地回着话,丛蕾听见他当机立断地说:“我马上回来。”
冷千山穿好大衣,丛蕾道:“你现在就要走?”
“嗯。”
“什么事这么着急?”丛蕾劝他,“你看看你的样子,总理都没你忙。”
他才休息了不到半小时。
“项目出了点问题。”
“别人不能解决吗?非得你回去,而且还下着雪,飞机能飞吗?”
“不能,对,能飞。”冷千山言简意赅地说,他步伐仓促,看架势是非走不可。
丛蕾挽留不了,把他送到别墅外,院子里玉树琼枝,银雪满地,踩上去沙沙地响,冷千山戴好围巾:“我走了。”
“路上要平平安安,”丛蕾欲言又止,“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好好的。”
岁暮天寒,廊下的雪花飘进来,丛蕾的鼻头冻得发红,一簇清凌凌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丛蕾一眨眼,它坠到她的脸颊,逐渐融化,像是一滴皎洁的泪。
冷千山失了神,他情难自抑,动不了半分。
“上次我叫你自己悟,悟出来了吗?”他贸然问道。
——自己悟。
这世界很白,他的眼却红。
一瞬间,丛蕾醍醐灌顶。
原来那晚冷千山不是在逗她。
丛蕾的嗓子仿佛被卡住了,开不了口。
“那我就当你悟出来了。”他不疾不徐地说。
过往被她忽视的记忆碎片蜂拥而入,丛蕾混乱不堪,天寒地冻中,冷千山握住她蜷缩的手指,他的手掌是冷的,透骨的冷,她的手是热的,灼人的热。
浮光霭霭,静夜沉沉,此时无声胜有声。
丛蕾完全丢了魂,任由他摆布,冷千山笑了一下,嘴角的涡若隐若现,他眸如寒星,将丛蕾的手缓慢地放到唇边,亲了亲她的指节,薄唇蹭着她的皮肤,触感温郁,大雪莽莽苍苍,丛蕾滚烫的心疯狂地悸动。
冷千山郑重地说:“丛蕾,我爱你。”
丛蕾想在他的表情上找到任何玩笑的痕迹,她想冷千山或许是在模拟肥佬和ni,然而没有,他的眼里除了她,还是她。
他重复道:“丛蕾,我爱你,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丛蕾神魂俱震,几近窒息,她张了张嘴。
“别说话。”冷千山抚平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喜欢裴奕,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注定等不到那句i love you too,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他太累了,既然决定放弃,既然是最后一次爱她,那么可不可以让他也自私一回。
让他解脱一回。
冷千山松开她:“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再回云市看你。”
“哦,好……”丛蕾无所适从。
“那我走了。”
“你、你路上小心。”
他宠溺揉着她的头:“拿你没办法了。”
语毕,冷千山利落地转身离开,没有卸去重担的轻松,只感到汹涌的乏顿,他的肩膀微垮,高大的身躯显得很萎靡。
雪满长空,冷千山踽踽独行,路灯投映出他黑色的影子。
他总是先走的那个人。第一次,是她和裴奕在花园里被逮住,第二次,是她送他去机场,第三次……
这是她第三次看他的背影。
光景虚茫,丛蕾突然有种错觉,好像以后再也找不到这样对她的人了,她突兀地喊了一声:“冷千山!”
冷千山没有回头,在雪夜里,朝她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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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丘处机《无俗念灵虚宫梨花词》: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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