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诧异过后轻眯起眼,深深打量着垂首恭敬跪于座下的萧莨,萧莨方才的一番话其实正戳到了他心口上,倒不是觉着萧莨有多忠心,只是自从知道萧家父子出事,他便日日辗转难眠、不得安睡,才会一再梦到自己被人从龙椅上赶下来身首异处的场景,确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萧莨显然并不如萧让礼和萧蒙那么能叫他安心,他甚至只是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文臣,可他姓萧,他是萧让礼的儿子,他骨子里流着萧家人的血,只这一点,便比其他人不知强了多少。
萧莨再度提醒皇帝:“陛下,臣知这几日内阁和兵部一直在推举人选,可经过刘崇阳之手的那些人,都不可信,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显然也已想到一这层,别说是那几个人,他仿佛觉得如今满朝文武都没几个真正可信的,倒是面前的萧莨,反而让他放心一些:“……你当真想去?”
“臣愿往,望陛下准许!”萧莨声音沙哑,眼中翻涌着挥之不去的晦涩,“臣上战场,亦为报兄长身死之仇,若不能驱除鞑虏,臣死亦不能瞑目!”
皇帝闻之叹道:“你既如此说,朕倒是不能不答应了,你父亲依旧是主帅,你去做个副统领,有你父亲坐镇倒亦无不可,就只是,你的家眷……”
“臣请陛下恩许臣带他们一同前往西北。”萧莨再次请愿。
皇帝的眸光一滞:“你要将他们都带去?如此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何必将他们都带上?去了那边你还要分出心神操心他们,何苦如此?”
“陛下,臣的兄长葬在西北,臣母亲、大嫂和兄长的两个孩子,都十分想去看一看他,更何况,臣父亲只怕也撑不了太久,臣只怕母亲若是不去,与父亲便再无相见的机会,还有臣弟阿荣,他从小不喜念书,只爱舞刀弄枪,他也与臣说,愿意参军为朝廷效力,只请陛下准许。”
萧莨说得万分情真意切,像似皇帝非要他将家人留下来便是强人所难一般,皇帝心思转了转,又问他:“那你的妻子与孩子呢?”
萧莨的喉咙滚了滚,艰声回道:“若将来有一日臣与兄长一样战死沙场,只求妻儿在身侧,有幸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请陛下成全!”
良久,皇帝一声长叹:“好似朕不答应你,便太过不近人情了……”
他当然不想答应将萧家人都放去西北,但如今这状况,萧蒙刚死,他还要扣下他家中老小,怕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这个皇帝也是要脸的。
“臣谢陛下隆恩!”不再给皇帝反悔的机会,萧莨立即谢恩。
皇帝摆了摆手:“罢了,倒也不必说这些虚的,你去了那边,若是与你父兄一样有本事,朕自会器重你,你且要记得,朕是念着你们萧家人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