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之人躬腰做请:“郎君,我家主人在里头等您,请。”
语气虽客气,面上却无多少恭敬之意,青年微蹙起眉,抬眼望向前方正屋,乌木大门紧闭,檐上有鸦羽正展翅斜飞而去。
“……你家主人,是何人?”
对方未有解释,只重复道:“郎君请。”
大门洞开,青年犹豫走上前,跨过门槛,身后之门又骤然阖上。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伸手去推,岿然不动,只得作罢。
环顾四周,屋内陈设简单,目所及处仅有一桌、一书架、一坐榻、一山水屏风,和立在角落处的香几,几上香炉里有青烟正袅袅而升。
“柳郎君觉得我这园子如何?”
屏风后忽然传出人声,听声音应当是个少年,语中带笑,隐有几分促狭之意。
青年警惕望过去,只能瞧见屏风后一个隐约的轮廓:“你是何人?”
祝雁停歪坐在八仙椅上,一手捧着茶,打量着屏风之外的青年,那人看不见他,他这头却看得真切,青年长身玉立,乌发黛眼,端的是好相貌,只眉宇间忧思甚重,与前些日子在书院里瞧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相去甚远。
半晌,祝雁停勾唇一笑:“我是何人郎君不必知道,你只需知晓,我是来帮你的就够了。”
柳如许眸色微黯,神情中的戒备愈深:“你帮我?”
“自然是帮你,”祝雁停笑着,漫不经心地转动大拇指上的扳指,“柳知府不日就要押解进京,你这些日子四处奔波,可找着救命的法子了吗?”
柳如许瞬间白了脸。
祝雁停唇角的笑意加深。
柳如许是萧莨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祖父曾官居二品尚书,与老国公是挚交,柳如许与萧莨指腹为婚,即便出生后发现都是小郎君,这桩婚约依旧延续下来,俩人自幼感情甚笃,原本待今年柳如许春闱之后便会完婚,柳家却在科考放榜之前出了事。
柳父柳重诺是秦州首府西都府的知府,十余日前被人告发贪墨税粮中饱私囊,大衍如今贪官遍地走,这事原本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去岁入冬,朝廷下旨戍北军开春之后出兵攻打被北夷人占去的凉州失地,就地征取秦、晋二州各府的税粮以补充军需,在柳重诺被人告发后两日兵部传回军报,戍北军败了,不但没有收回失地,还又丢了四座城池。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大衍朝如今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不断,南边数年来动荡不安,大大小小的匪乱无数,闽粤二州已被匪军占领,自立为王。西北面还有二十余年前新崛起的达利汗王一统北夷,建立新朝,与大衍分庭抗礼,最强盛之时甚至一举攻下大衍凉、雍、秦三州数百城池。若非承国公萧让礼率戍北军力挽狂澜,先后收复秦州和雍州大部分失地,只怕如今北夷铁骑已长驱直下,踏平了整个大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