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余子清则开始用最笨,却最有效的办法,开始了地毯式的扫荡。
丁亥城里不小,城内还有城外的村庄,加起来有数十万人。
余子清不眠不休,从城东开始扫荡,一点一点的将整个城池内的人,所有会动的东西,统统都扫了一遍。
七天之后,余子清出城,开始扫荡附近的乡村。
数百里之地,按照户籍人头,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扫过去。
病气拔除了不少,起码有数千人得病。
可是那病魔,却始终没有见到踪迹。
楼槐跟着余子清,眼睛都快瞪成兔子了,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踪迹。
等到扫完了城外,余子清回到丁亥城,站在城头下,看着那几个字,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猜测。
回到了县衙。
“已经全部拔除完毕了,可是却没有发现魔物踪迹。”
“不可能的,我很确定,我将魔物一起封印了,若是没有封印魔物,只是封印了这里的人,神朝不会这么久都没有解开封印。”牧守常说的非常确定。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确定,你将魔物一起封印了么?”
“我当然……”话刚出口,牧守常便愣在了原地。
是啊,他为何能如此确定?
如此确定便只有一个可能,他亲手将魔物封印了,甚至见过魔物。
可是此刻,他却卡壳了,他根本不记得魔物是什么样子,是怎么封印魔物的。
余子清的面色有些复杂,看着牧守常的样子,他缓缓的道。
“我亲手去确认了,丁亥城的数十万子民,无一漏下,但是却还有一个,我没有亲手确认过,牧大人知道那人是谁吗?”
牧守常脸上的迷茫,慢慢的消退,他坐在那里,看了看自己,忽然笑了起来。
“是我。”
“哈哈哈,原来是我,难怪我如此确定,我将那魔物封印了,原来我将其封入我自己体内了。”
“还好还好,真的封印了便好。”
“难怪我还记得,是我封印了这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牧守常笑声未落,便见他周身,骤然浮现出一根根镇魔锥。
那镇魔锥被他自己操控着,将自己钉在了原地,而后他抬起头,看向余子清。
“我一直忘了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卿子玉。”
“好名字,阁下动手吧,莫要让我丁亥城的臣民,这么多年的蹉跎,这么大的代价,白费了。”
在余子清的眼中,牧守常的腹部,开始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大量的黑气在那里盘旋,那些黑气似乎是想逃出去,可是却被牧守常以身为牢,以镇魔锥镇压在其体内。
“大哥,出现了,就在他的体内。”楼槐在一旁立刻提醒道。
“你说的对,病魔的确很会藏,藏到你也发现不了,他自己不挣扎,我也看不出来。”
余子清走到牧守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牧大人,你无需如此,我只要找到他了,他就死定了。
你不是想知道,以后是如何解决魔物的吧,今天就让你看看。”
话音一落,便见余子清的脸上浮现出饿鬼之相,一身阴气骤然浮现出来,诡谲的不祥之气,化作一缕缕黑油一般,不断的摇曳。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手掌慢慢的化作枯瘦黝黑的模样,直接伸进了牧守常体内。
随着余子清缩回爪子,便见他的掌中,一团黑气在不断的翻腾。
那黑气化出一张脸庞,想要挣扎也无济于事,不等他说什么。
余子清张开大口,一口将其吞噬掉。
黑气落入到阴神手中,被阴神抱着啃,而那最初的病气,则在五小只之间流转,被五小只合力瓜分吞噬掉。
吞掉一部分,余子清便再次抓出来一部分。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余子清阴神的肚皮微微隆起,而五小只,则全部撑的胖了一圈,菩提树上,还有一大堆暂时没消化掉的东西,化作一个个魔头的头颅模样,挂在树梢上。
余子清拔掉牧守常身上的镇魔锥。
牧守常看着余子清,神情有些复杂。
“这不是一般的手段了,而是新的修行之路。
还有你说话的时候,带有的一些口音,一些词,不是大兑会有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过去了很久很久了?
你根本不是大兑的人?”
余子清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错,我不是大兑的人。”
“这封印,不是大兑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触的到的,大兑,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你错了,大兑在不在,不在于外,只要你这种人还在,那大兑就还在。”
牧守常坐在那,笑了笑。
“说得对,只要我还在,这些子民都还在,那大兑就还在。”
两人说着话,便见周遭的世界,如同一幅画卷,向着中间卷起。
楼槐第一时间钻入余子清的靴子里,牧守常看着楼槐的样子,有些震惊。
“不用担心,到了我这个时代,已经有魔头开始走正道了。”余子清随口解释了一句。
“那真是太好了……”
余子清的身形飘起,牧守常的身形也在浮起,他们俩身下,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化入了画卷之中一样,变得扁平,然后不断的缩小。
等到片刻之后,周围一片虚无,封印所化的一切,便化作一页书,静静的悬在他们面前。
上面书写着。
“甲子八百二十年,丁亥城,魔物施虐,病亡者众。
时任县守牧守常,以身为牢,封魔入体,后与丁亥城民众,自封入印。”
牧守常看着上面那短短的一句话,他看了看手中的大印。
他走上前,刺破手指,以鲜血在其下继续书写。
“有神人卿子玉,吞魔入腹,使其神形俱灭。”
书写完成,他以自己的官印,重重的盖了上去。
而后他将大印递给了余子清。
“拿着吧,我该做的,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如今,我以丁亥城县守之身,将其传与你。”
牧守常的话没说完,便见他的身体,便开始如同风化了一般,一点一点的消散。
“我想起来了,其实我应该已经死了,我心有不甘,执念太重。
这些年来,一直在封印里,与那魔物争斗,意图将其消灭掉。
已经忘却了很多很多事情,我甚至都忘记了我的儿女叫什么名字。
只是这件事,一直不敢忘。
你拿着吧,这个东西,你会用到的,这是你应得的。”
牧守常的手化为齑粉,无声无息的消散。
余子清接住了跌落的大印,大印吸取了他的一缕气息,自动认主。
“多谢了。”
“接下来,你若是想离开,只需动用大印,大印便能带你离开,还有很多东西,不是你如今的实力可能解决的,你万事小心,保重自己为先。”
牧守常说完这些,他的身躯已经有一大半化作了齑粉消散。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仰天大笑。
“陛下,臣来了。”
余子清收起大印,揖手一礼,表示敬意。
大笑声中,牧守常的身形化为虚无,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子清站在虚空中,静静的看着书页上的那行字。
只是一行字,便囊括了牧守常的一生。
他拿出那个官印,心念一动,便见那区区一页书后方,一页又一页的书页浮现。
最后所有的书页合拢,化作一本书。
一本通体漆黑的书,表面上书写着两个血色的大字。
“安史。”
余子清伸出手,他另一只手的大印上,立刻亮起一道光华,射在了那本安史之书上。
那本安史之书,自行飞来,落入到余子清掌中。
这可以说是大兑的史书。
牧守常将余子清当做他的继任者,让那枚官印认他为主,他如今便是丁亥城的县守。
而那本安史之书,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再也没有接触过大兑的官了。
余子清目前就是最大的那个官,这本安史之书,就得由他保管了。
余子清将那官印纳入血海之中温养,他打开那本安史之书。
其内的纸张是灰色的,文字是血色的,很多根本就翻不开,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唯一一页黑底白字,盖着大印的,便是余子清刚才看到的那一页。
这代表着,那句话,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历史。
这本书上的,每一页,都是一个封印。
每一页,都是曾经的历史。
一个没有解决的封印,一个尚未尘埃落定的历史。
看着这本厚厚的血色之书,余子清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之前觉得大兑的神通很强,能把当时没法及时解决的灾难封印了,等到最好准备,找到办法的时候,将灾难化解掉。
这会少死多少人,避免多少灾难啊。
可是如今,他却感觉,大兑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而灭亡的。
什么都留给后人去解决,可是越积越多,多到那一句话就是一个灾难,一句话就是一个封印,化作一本确切点说,都可以称之为灾难之书的东西了。
那会把后人压垮的。
甚至余子清都觉得,可能那种封印灾难的神通,实在是太好用,以至于到了后期,大兑遇到问题,可能都不会想着怎么解决了,而是先封印了,再慢慢考虑怎么解决。
当然,也可能是已经解决的部分,已经剔除掉了,剩下的都是没解决的。
可惜,当余子清看到那唯一一页黑底白字时,就知道,这本书成书之后,一个问题都没解决掉。
大兑灭亡了,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但一定有这本书的原因在里面。
余子清继续翻看,绝大部分都翻不开,其他能看到的很少。
其中有一页,其上的文字里,流淌着血光。
“丁卯八十八年,天降异火,数千里焦土,炙毙者众,无以计数。
异火诡谲,雨浇不灭,风吹不熄,有神人计蒙氏,自南海而来,抛异宝落于河谷。
银河坠地,拦其去路,灭其火气,化银湖一座,存留于世。”
这是老羊之前告诉过他的。
但是在这本安史之书上,后面却还有一句。
“火气尽消,异火却不熄,无面人乙三二,引神朝之力,将其封印,以待化解。”
看到这句话,余子清立刻联系老羊。
可是这一次,召唤了半晌,老羊来了之后,直接卡到人都看不清楚了,打出来的文字,都是卡到花屏。
余子清想了想,去给老羊留言,将那句话抄下来告诉他,后面再补充道。
“你小心点,那异火压根就没解决掉,现在还在那里呢,银湖都压不灭的异火,你可千万不要沾染上了。
还有,你现在所在的,既是封印,又是史书里的一页,你可小心点吧。
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把你弄出来。”
给老羊留言完毕,余子清看着老羊,一个闪烁,定格在那里半晌,又是一个闪烁,便出现在留言墙面前。
等了好一会,老羊的身形消散,墙上才忽然出现俩字。
“明白。”
余子清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七楼。
之前大家都在史书里的一页时,联系就已经卡的很了。
现在更是卡到当面交流都难了。
给老羊提了醒之后,余子清继续翻看安史之书。
那些能翻开的部分,大部分都是静悄悄的,灰底血字,若是有人正在里面,那自己上的血色就会开始流转,代表着有人在破解封印。
翻来翻去,他找到了三页,字迹都是流淌着血色。
他和老羊,都各自分到了其中一页。
那么封不绝和襄王,应该也是各自分到了一页。
而之前进入的那些人,带着印家进去的人,应该进入都是同一页。
所以,他们肯定是有办法,能自己选择进入特定的那一页。
就是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进入的是安史之书,而不是一个正常的封印。
还有,之前那个家伙,到底是不知道进入这个封印的时候,是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进入到印家人的那一页。
还是那个家伙,其实知道,故意只说九成九的实话,最关键的一句实话,却隐瞒不说,故意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