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切道:“若是想要澄清谣言,直接跟齐公讲便好。你这么贸然与我定婚,以后若想要反悔,岂不是麻烦得很?”
司徒晟继续安抚她道:“你放心,齐公是我祖父的挚交。他虽然并不知我身份,可因为我的求告,他会对外保密你我定婚之事。倘若哪天我东窗事发,他看在我祖父的情面上,也绝不会将你我的婚约说出去的。”
司徒晟的意思很清楚,请齐公是因为他嘴紧。所以楚琳琅就算跟他定了婚,也不必担心日后受了牵扯。
毕竟婚书一式两份,在他们各自手上,不必担心被人握了把柄。
难不成司徒晟以为她着急,是怕将来受了他身世的牵连?
楚琳琅真是要被他气死了,用力晃着他的胳膊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你这样,只会让我愈加贪心。若……若你将来再遇到个好的,我却不肯放手,你岂不是要后悔吗!”
司徒晟皱起浓眉:“我怎么可能会后悔?你会吗?”
楚琳琅并不想跟他争吵,她也想平心静气地说话,但是就是平心不下来!
不管这个男人再怎么城府深沉,在婚姻一道上,他只是个清浅的新手。
她出入了一遭婚姻,有必要跟这个愣头青讲清楚这里的厉害干系。
“是,你现在是喜欢我!因为我容貌正好,身段可人。但女人的容貌是最不持久的。等到我年老的一日,眼角堆砌了皱纹,再不鲜活灵动。那时候,你就会发现我这貌美的皮囊下,不过是个市侩俗气到极点了的妇人。我看着似乎八面玲珑,其实私下里,脾气一点也不好!我听不懂你引经据典,也不懂诗词歌赋,每日只会在你枕边絮叨又赚了碎银几两。更可怕的是我还善妒不容人纳妾,更不能生养。也许你无意中跟哪个女子多说一句话,我都会猜忌多疑,疑心你琵琶别抱。到时候,你我之间就是无穷无尽的争吵!现在这般自在相处……哪里不好?你为何非要娶我,然后将我逼成连我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楚琳琅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越发的大,说着说着,她好像已经预见了未来,曾经亲昵的两人相顾无言,两厢厌憎的场面。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她的泪水,也如决堤的溪流一般,蔓延流淌而出。
最后哽咽着,她努力平心静气道:“不过还好,你我只是签了婚书,放心我不会拿这张纸当真,过几日,你再将齐公和廖夫子找来,解了婚书便是……”
本以为跟周随安和离了这么久,她早就走出来了。
可就在方才,她跟司徒晟剖析着漫长婚姻的可怕时,她才发现八年的婚姻竟然在她心里烙下了这么多不可磨灭的伤痕。
她当初从周家走出来时,看上去十分坚定,可是前一次姻缘造成的伤痕并没有抚平。
无论她在人前多么的开朗健谈,但是那个在八年的婚姻里,越发自卑的楚氏,一直扎在她的心底,在心情低落时,就会破芽而出……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整个人却被司徒晟紧紧拥入了怀里。
司徒晟能感觉到怀里绵软身子在微微战栗。
他也没有想到,与他签订婚书,竟然让楚琳琅如此的恐慌,并且扯破了她心底的疮疤。
“这婚书要锁住的并不是我,而是你!是我的错,不该恐慌着你会抛弃我而去,便逼迫你签下这婚书。不过,你为何要这么菲薄自己?你若真这般一无是处,那倒好了,我也不至于为你牵肠挂肚,怎么都放不下!”
说到这时,司徒晟忍了又忍,还是败在了她满是泪水的双眸里,只能更紧地拥住了她。
这是在他少年梦里魂牵梦绕了几许,本以为今生无缘的丽人。
如今好不容易能含在嘴里,岂能任着她轻易再转舵了。
是他太自私,为了这一份落地的确定感,逼迫了她。
由此可见,他的确流淌着杨毅的血脉,骨子里就是这般自私自利!
可就算这样,执念太深,他笃定要不管不顾地坏这么一次,就算她并不想嫁给自己,他也不想放手。
楚琳琅向来不会沉溺在悲切的情绪里太久。她哭了这么一遭,也是方才心里彷徨的委屈一时满溢。
可现在,她被司徒晟抱在怀中,温言哄着,突然觉得心里似乎安稳了不少。
她也是的,干嘛想这么远?不过是签了婚书,就像她说的那样,说不定一年不到,两个人的新鲜劲儿都过去了,那婚书便自可作废了。
她干嘛要杞人忧天,害怕天塌地陷?
哭过以后,委屈劲儿消散了些,整个人就变得很现实,她抽噎着鼻子想:虽则不作数,但起码是签了婚书的,光有文书怎么成?但他的银子都在我这,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要聘礼了,如此一来,这么轻松跟他定亲岂不是赔了?
不过司徒晟并不知琳琅的心思已经转到钱银那里去了。他最担心的是琳琅变卦,想要废了婚书。
看着怀里的人不再抽泣,又转着眼珠不知在想什么。
司徒晟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锦盒,从里面取了一对玉镯递给了楚琳琅。
“这是我祖母传下来的信物,原本是给了我母亲的,不过她那时犯病,戴不得这东西,便一直由我来保存,如今这东西该由你来掌管了。”
琳琅低头看着这对老玉镯子,光滑的玉面,是被几代人肌肤盘磨出来的温润玉皮。
这可不是真金白银能轻易买来的,她也终于有些体会到司徒晟要娶她的决心是多么认真了。
这对杨家祖传的玉镯,就是司徒给她的定情聘礼,玉镯子的寓意分量,千金难换!
司徒晟看琳琅不肯戴上,只是以为她还在抗拒跟自己定亲,忍不住捏住了她的肩膀:“琳琅,你已经在婚书上签字画押了,难道还想反悔?”
琳琅正用帕子擦拭着老玉镯子,听他这么问,赶紧将镯子戴着了手腕子上:“你请的证婚人可是大晋堂堂祭酒大人,又不是小儿游戏拜堂?哪有朝令夕改的?起码得让我戴戴两日再要!”
司徒晟可不爱听她气人的话。她若这般,也不必等她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司徒晟保证能在琳琅青春貌美时,被她活活气死!
琳琅这时已经戴好了镯子,再伸手挽住了司徒晟的胳膊,恍如重新认识一般,上下打量着她这位新出炉的未婚夫婿。
这姘头与未婚夫君的感觉是不一样啊!
虽然眼前之人,是睡过了几遭的,可现在再看,似乎朗目剑眉,又比从前俊俏了几分!
既然签了婚书,在婚书没有作废前,她是不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拥有他了?
至于对姻缘的恐惧,倒是可以暂且放置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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