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的最后一天,日头却是格外的足,金灿灿的,穿过院子藤架上的木棱时被分隔成一块块,又落在地上拼凑起来,终究是暖洋洋的一团。
麦粟粟家所在的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东街西街的,人就那些,房子挨在一起,大清早的,开门就瞧见了沉厉明的车,好一阵议论,互相打听唠嗑下知道了是麦家大女儿的男朋友开来的。
“粟粟新找男朋友了?”头戴着绒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
“听说是的,昨晚我家小子看到了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跟着麦闺女回家。”一个阿姨把手里新买的炒货分给了大家。
众人围坐在村中央的大树下剥起花生瓜子。
“不错,不错。”老太太抿着嘴里的花生,暗自想着,看来上回麦妈妈来跟她求得姻缘签起了作用啊。
小镇里头有座小庙,供奉着土地婆婆,牵系着一村人的姻缘、富贵,老太太就在里头当了一辈子的庙祝。
“那车可不便宜,麦家的大丫头找了个本事人呢。”
“本事不本事的无所谓,比隔壁那家强就成。”有人笑起来,话语里点到了一户人家。
麦粟粟隔壁家,可不就是久违了的王陵嘛。
如果说麦家人缘好,邻里朋友多,王家就相反,早些年还成,可自打家里出了第一个大学生就眼高于顶,瞧不上旁人,只跟村长来往了。
“王陵和村长女儿谈得咋样了?”老太太终于抿完了那颗花生,接着人话。
那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似乎成不了啊,前阵不还吵架吗,说是王家小子脚踏两只船。”
“该,男人叁心二意的,像什么样子。”这回说话的人平时和麦妈妈可是好友,自然是帮着麦粟粟口伐渣男。
当初,麦粟粟和王陵分手的事情在村里传开,大家都没去细问,就统一认定的王陵负了麦粟粟,任王家人怎么诋毁都不改变想法。
这头是闲话家常,而作为话题中心的麦家也是一片忙碌景象。
女婿头次上门,作为丈母娘,麦妈妈无论之前如何,此刻都是实打实的高兴,坐在院内的小马扎上亲手煎着蛋饺,为晚上的年夜饭准备,到时候来的亲戚可不少。
“还没起啊?”念着女儿和沉厉明昨天才回来肯定累倦,麦妈妈等到快要饭点才差遣了小弟去喊人,“瞧瞧你姐和你姐夫起来了没?”
屋子里的小弟正偷穿新鞋臭美着,听到声音,慌慌张张收好,跑着上楼敲响了沉厉明的门。
动作之快,大弟想拦都拦不住。
“姐夫起床啦。”小弟笑嘻嘻看着手机里朋友发来的羡慕短信,刚回完一抬头,呆住,“咦,姐,你怎么在?”
“你笨吗?”跟上来的大弟一耳刮子不客气糊在弟弟脑袋上,箍着他脖子把人拖走,边拖边跟屋内人说着,“妈在院子里包蛋饺呢,喊我们上来看看你们起了没,待会吃饭。”
“成。”麦粟粟在弟弟面前还是有点威严的,没有被发现秘密时的窘迫,只眼睛在听到“蛋饺”时微微发亮,她最喜欢吃了。
其实二人早就醒了,尤其沉厉明,想着不能赖床留下不好的印象,早早爬起,只是麦粟粟昨儿累着,又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归家总爱撒娇,加上妈妈有偷偷跟她说过让厉明好好休息,不用早起来,麦粟粟就难得的搂着男人压在他身上要腻歪。
反正多羞人的告白话都说过了,腻歪算什么。
从屋里到院子里,麦粟粟差点被太阳晃了眼,沉厉明伸出手去为女人遮挡,他的发丝有点凌乱,不似刚刚醒时精心梳理过的模样。
麦粟粟嫌弃他太正经,瞧着不习惯,亲手揉乱的。
麦妈妈瞧见了沉厉明的小动作,嘴角带着满意笑容:“厉明,睡得还习惯不?”
“睡得很好。”虽说昨晚根本没怎么睡,但沉厉明很是感激麦妈妈为他精心整理的房间,郑重道谢,“谢谢您。”
麦粟粟无奈用手肘戳戳他。
“谢谢妈。”沉厉明改口。
“客气啥,一家人。”麦妈妈这回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但又想起点什么,“粟粟啊,鸡蛋不够了,你再去打几个,厉明坐会吧。”
麦粟粟猜到了妈妈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厉明讲,点点头,临走时好笑地扯开了沉厉明不着痕迹拽住她衣角的手。
沉小先生,这种事情,是要自己面对的呀。
“坐吧。”没了女儿在,麦妈妈勾过个小板凳给沉厉明。
人高马大的沉厉明缩手缩脚坐下,双手乖巧的摆在膝头,目光偷偷侧着想要麦粟粟什么时候能回来,面对丈母娘,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小沉啊。”
麦妈妈叫的是“小沉”,而不是“厉明”。
因着称呼改变,沉厉明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