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吉他,把它的背面展现在了何雨的面前。
那个大大的“雨”字还在上面。
谭大叔说这把吉他叫“红雨”。
何雨看着那个字, 她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复杂到何默默无法完全理解。
仿佛是要哭出来了,又仿佛是在看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
何默默也很难过,她今天想了很久,终于有一种方式理解了妈妈放弃音乐的心情,那就是她不再学物理,不在去想宏观与微观,不再去观察人世间存在的各种变化,她强迫自己忘掉学过的所有定律,变成了一个甘于无知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从此天上落下雨和雪,太空中新的星星明亮或消亡,都与她毫无关系。
这大概就是她妈妈所经历的痛苦。
“妈妈,我……我以前是这么以为的,在看见这把吉他之前,你说起摇滚乐的那次,我以为你只是很简单地喜欢音乐而已,可是我发现不是,我说这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你告诉我这是死了的一部分,这……这不应该是这样。让一个人承认自己的一部分死了,这太痛苦了。”
何雨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痛苦?没有,默默,死了就不疼了,妈妈跟你说明白,是怕这天数再往上涨,真的,都已经结束了。”
何默默微微垂着眼睛,看着吉他的弦,她倔强地说:“没有结束。”
“我说了!都结束了!都完了!没了!”
属于女孩儿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大,近乎于一种嘶吼。
何雨在这一个短暂的瞬间,在本属于女儿的声音里,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当初。
可她终究不再是那个会嚎啕大哭也会勇往直前的年纪了。
于是她冷静了下来。
“默默,到底想让妈妈干什么,你直说吧,我也已经四十一了,你是想让妈妈重新去参加什么超级女声?去选秀?去唱唱跳跳?”
房间里很安静,面对妈妈的质问,何默默很安静,她只是看着自己的妈妈,看了好一会儿,她说:“没有……妈妈,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唱歌。”
“好,唱歌是吧?”何雨抱起了那把吉他,“我给你唱,行了呗?”
看着妈妈抬手就要弹吉他,何默默小声说:“要插电的……”
何雨:“……那我不弹了。”
何默默:“我买音箱了。”
何雨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从餐桌下面抽出了一个电吉他用的音箱。
这是何默默在琴行老板那儿买的,她还搞明白了应该怎么连接。
看着女儿有模有样地要给插好电的音箱连上吉他,何雨都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你这手指头这么细,弹吉他肯定手疼。”
一切都准备好,她又对何默默这么说,说的实话她虽然抱着吉他,却不肯看吉他一眼。
何默默:“琴行老板送了我一盒拨片。”
何雨:“……”
她一屁股坐在餐桌旁边,说:“吉他换了的弦你也调好了是吧?”
何默默点头:“嗯,都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