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默默试图缓和气氛,语气僵硬地说:“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我请客,我们出去吃。”
“不用!”回到熟悉的领域,韩秀凤表现得比刚刚“何雨”讲道理的时候更加气愤,“我吃不起你们的饭!把我骂了一顿还请我吃饭?美得你们!”
老太太推开挡在门口的人走了出来。
“你不准再跟默默说乱七八糟的……”
“我没说。”
“那她……”
“我们很爱您,我觉得您应该反省。”
“我反省?我反省什么呀?”
“从您的思维逻辑入手吧。”
何默默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一大堆,姥姥居然还要复习一遍提纲。
韩老太太火速换了鞋,步伐矫健地冲出门,何默默在她身后追着说:“明天我给您把牛肉送过去。”
回答她的是门被关上时“嘭”的一声响。
对着门长出了一口气,何默默转身看自己的妈妈。
刚刚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妈妈一句话也没说。
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妈……”
何雨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你跟你姥姥都胡说些什么呀?爱呀,不爱呀,跟她说有用么?她……”她就只爱他自己,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沾了便宜才行。
后面这些话何雨说不出口。
她不想让女儿知道这些。
就像大树不会让想让春天萌发的树苗遭受酷烈的寒风与无可躲避的积雪。
可是今天,她女儿就这么站在了她的前面,虽然还是笨拙的,还是鸡同鸭讲的,还是脱不开“爱因斯坦”的,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女儿在努力去解决问题。
看看自己被女儿抓着的手腕儿,何雨笑了一下,握住了女儿的手。
不对,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握住了她自己的手。
“默默啊,妈妈现在觉得你真是,长得太快了。其实你妈我……也一直希望有一天,就理直气壮地告诉你姥姥,她是错的,但是呢,但是你妈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我自己也过得稀里糊涂,我能跟她讲什么呢?我讲她不应该早早把你姥爷烧了,她问我,一堆人都在她面前闹腾,她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讲她不该总想着靠着一个男人,她说她现在连广告牌上的字都认不全,到我爸去世她七八年没工作了,也没工厂再要她这么一个老女工,不靠男人她靠谁?有天晚上她起夜上厕所,摔了一跤,凌晨三点吧,她打电话对我哭,说要是有个男人她不用遭这个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的对,她逻辑有问题,可她这些问题已经六十多年了,她们那个年纪的女人从来就没几条路,就只能沿着一条路走到黑,改不了,她改不了,你跟她说了什么,到最后都会被绕进她自己的圈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