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并非玉兰开花的季节,而且那些玉兰花硕大饱满,一看就是精心培育的花种,绝非开在野谷里无人栽培的花儿。
狐族天生嗜香,更何况这玉兰花的味道实在是太迷人了。一时间小狐狸的长耳朵忍不住又冒出来了,就连尾巴也藏不住了,一下子飞扑了过去。
“小筱,我最喜欢玉兰花味了,原本还打算做个玉兰花的香包,可恨魏劫居然拦着唐公子,不让他给我买玉兰花瓣,还说那是什么死人味道!”
余灵儿说的,是以前在鬼石崖上的事情,唐有术给余灵儿买的香料里,独缺了玉兰花,还惹得灵儿一阵不快呢!
小筱没有接茬,她现在尽量避免自己再提起魏劫,只是看着灵儿跟个孩子似的,在树下欢笑着打转转。
不过嗅闻花香,似乎已经满足不了她了,最后小狐狸忍不住上了树,准备摘下一朵饱满的花儿插在鬓边。
正好她香包里的香料也快没味道了,若是能摘些花瓣,也好晒干了塞荷包。
可就在余灵儿的手快要挨上那树上之花时,却有个温和的声音道:“这位姑娘还请手下留情!这些花是在下种来悼念亡妻的。”
小筱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年轻男子,正一身儒衫白巾立在了玉兰花树下。
按道理,小筱也是见惯了人间绝色的。
魏劫也好,秦凌霄也罢,单拎出来都够颠倒众生的。
可是小筱见了这位年轻男子才发现,原来天下竟然还有这般顺眼的男人。
没错,不是英俊逼人,而是温润和煦得如没有棱角的美玉一般顺眼。
乍一看觉得那鼻眼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美玉无瑕,又何须雕工精湛?照样能吸引人移不开眼。
就算是阅过了人间绝色的欢喜宗宗主,此时也忍不住盯着这男子看。
直到那男子朝着小筱露出不失礼节的温笑,她才缓过神来,连忙抱歉道:“我等赶路,并不知此地乃私人园地,如有冒犯,还请海涵。”
余灵儿也被温玉般的男子吸引,好半天才回神,小声道:“我只是觉得这花儿好闻,想采集来做香包……”
那男子笑了笑道:“玉兰花香的确醉人。可惜它只在树上时才洁白如玉,花香沁人。若是等落下,花瓣也成了黑褐色,不堪一用……这样吧,我命人拿马车里现成的玉兰干花送给二位小姐,免得辜负了二位对这一段花香的欣赏。”
余灵儿不过一时兴起,怎么好拿陌生人的东西?
她如今在唐公子的书本熏陶下也懂了不能随便花用男人的钱银,自然连连摆手回绝。
可那位如玉公子却并不是问询她们的意思,他挥手叫来随从吩咐了几句后,便笑道:“他们去去就回,二位小姐要不要饮一杯雨前茶,这是我新入的茶叶,味道鲜香浓烈,值得一品。”
小筱本想拒绝的,可是不知为何,听着这男子温润和煦的声音,她和余灵儿都不由自主地坐在了玉兰树下的茶桌前,端起了茶杯。
余灵儿对这个男子有着天然的好感,忍不住问:“敢问公子贵姓,家住哪里?”
那男子挽起衣袖,一边洗杯烹茶,动作优雅似行云流水。听余灵儿问起,他温笑道:“在下姓叶,家在昌城。”
小筱听了这话,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她忍不住抬眼重新打量这位男子。
看得出,他不甚重视华衫美服,所穿的是未染色的寻常麻布儒衫,外搭淡白的布衣,头上也未用簪,只用白布包裹,看起来是清贫子弟的模样。
可是他所用的茶杯器具,却无一不是上品瓷器,胎质轻薄透亮,折射着茶液之美。
而他身边的仆从和马车看着也不是从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这位公子说他姓叶,家住昌城,还有亡妻……
在小筱的印象里,昌城的大户似乎有一个人跟这位公子的机遇很像,也同是姓叶。
想到这,小筱忍不住迟疑道:“敢问公子……与忠勇侯府可相熟?”
那位叶公子闻听此言,忍不住加深了笑意,温和答道:“这位小姐真是好眼力,不知你从何看出我出身忠勇侯府呢?在下叶易,乃忠勇侯的长子。”
听了这话,小筱还算好些,余灵儿真是要被嗓子眼里的茶水给呛到了。
他是叶易?忠勇侯府的那个鳏夫大公子?那……岂不是永宁郡主不愿意嫁的那个败家子?
因为之前聘礼用砖头充数的事情,余灵儿对于忠勇侯府的印象糟糕极了。
再加上永宁郡主的哭诉,这位忠勇侯大公子就该是被酒色掏空了的德行,怎么可能是眼前这般如玉公子的温文尔雅呢?
如此清雅的男子,守着这一处僻静山谷的玉兰花,悼念着自己的亡妻,怎么看都是情深不寿的出尘情种啊!
难道真是世人有误,将个如此温雅的公子谣传得十分不堪?
还是她们如今只是看到了绣花枕头的表象,而没看出里面的败絮稻草瓤子?
叶公子看着余灵儿吃惊呛到了的样子,倒是也有些宛然,忍不住问:“怎么,难道二位小姐早先就认识我?”
小筱收回探究的目光,维持礼节笑意道:“不巧与永宁郡主有数面之缘,所以听过公子您的大名。”
听到自己未婚妻之名,叶公子的笑意里似乎淡了些,只是道:“家父与常山王商定婚事的时候,在下远游去了,竟然不知。我也是才听说永宁郡主似乎不愿嫁我,执意要退回聘礼的事情。我此番也是准备直接前往洛邑,与常山王商议一番。若是郡主不愿嫁,在下不愿强人所难,自是会与她退婚,免得耽搁了郡主的年华。”
余灵儿如今对这位叶公子的好感膨胀得不行,一听说他要去退婚,立刻替永宁郡主觉得惋惜。
她小声道:“其实婚姻这等事儿,还是要当事人见过面才好。你府上是穷了些,不过郡主也不是嫌贫爱富的,我相信她看到了公子您,定然会大为改观……”
小狐狸还没说完,就被小筱在桌下偷偷踩了脚。这种当面说人家穷的直率,还真不是读几本书就能弥补上来。
小筱打断了余灵儿的话后,镇定自若地笑道:“婚姻大事,自当慎重,谢过叶公子的茶,我们不多叨扰,就此别过了。”
就在这时,那跑到马车里取玉兰干花的仆役也回来了。
叶公子接过那华锦袋子,双手递给余灵儿,也不多挽留,只温笑道:“既然二位有事,在下不便耽搁二位的行程,愿二位一路顺风!”
这位叶公子种的玉兰花实在是沁人心脾,就算是走出了山谷许久,鼻息间萦绕的依旧是那股子甜香。
余灵儿回望着那山谷,还为永宁郡主惋惜:“世人的谣言真不可信。人都说忠勇侯府的大公子是个花天酒地之徒,可我看他并不像啊,如此温雅气质,当真是公子无双。就算他府上穷些,也是世间难得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