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致森这才拿起书桌上那几份报告,示意岑知远:“你自己看吧。”
岑知远走上前,岑致森将报告递给他,没再说别的。
岑知远接过报告时迟疑了一下,视线落过去,看清楚封面上“亲子鉴定”那几个字,他心头一沉,快速翻开了最上面那份,接着是第二份、第三份。
全部看完,他向来转得快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没看懂,又从第一份重新看起。
岑知远低头看鉴定书时,岑致森也在不动声色地看他。
岑知远和他们家里人长得不像,以前就一直有人这么说。他们的曾祖母是早年来华行医的欧洲人,岑家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些混血的影子,轮廓偏深的眼睛尤其明显。但岑知远不是,岑知远长得好,却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也不像他们早逝的母亲。
可仅仅是不像而已,之前这二十几年,他们谁都没有怀疑过,抱错孩子这种戏剧性的小概率事件,会发生在他们家里。
好几分钟,岑知远的思绪才缓慢重启,弄明白了这三份亲子鉴定报告意味着什么。
岑胜礼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是一对他不认识的夫妻,岑胜礼的亲生儿子另有其人。
岑知远抬头,看向对面站的岑致森,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似乎很快恢复了冷静,直视岑致森的眼睛:“这是真的?”
岑致森:“嗯。”
岑知远捏着报告的手指微微收紧:“什么时候发现的?”
“几个月前,最终确定是上周,”岑致森说,“他跟妈长得很像。”
第3章一败涂地
岑知远听明白了,岑致森嘴里的“他”,才是真正的岑家人,他不是。
多么荒谬。
话最多的那位二叔又开了口:“你自己看到了也不用我们再瞒着了,你不是大哥的儿子,当年嫂子生孩子时难产羊水栓塞,大家都没顾上孩子,结果被医院护士给弄错了,幸好是致森发现了这事,才没有一错再错。”
“知远啊,不是我们这些叔叔姑姑们对你有意见,”另一位叔叔接着说,“但你确实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你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也算占到便宜了,大哥本来都不想说出来,就是怕你会多想,你要是自己懂事一点,不该你要的东西就别要了吧。”
“够了,你们都少说几句,”岑胜礼出声呵斥他们,“跟你们几个也没关系,这是我自己家的家务事。”
小姑酸溜溜地接话:“我们还不都是为了致森和聪聪菲菲他们好,大哥你想想你自己另一个亲生儿子呢,本来该他享受的东西都被别人占了,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他就不可怜吗?”
“宁哲是京大的在读博士,研究方向是人工智能计算机视觉应用,以后也可以进岑安,他该得的东西爸都会给他。”
岑致森对小姑说的“为他好”并不领情,寥寥几句话成功让在座的几人变了脸色。
岑知远还没踢走,又多了个来分家产的,还是个有真本事的京大高材生,确实让这些人始料未及。嘴上说着要认回自家人,他们只想认回个安安静静的米虫,而不是第二个岑知远。
许岚咬紧红唇,忽然就有些后悔把事情闹出来了。
“行了,你们都先回去吧,这事不许去外头乱说,之后我自己会跟公司董事会报备。”
岑胜礼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连带着把许岚一起赶出了书房。
岑知远仍在看那几份鉴定报告,视线停留在第一份里的“排除亲子关系”那几个字上。
后面的那些争吵他一句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念头,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他助理之前在车上时,玩笑式说的那句“也许,憋着什么大招吧”。
难怪他的动作越来越大步步紧逼,岑致森却始终无动于衷,岑知远恍然明白过来,或许在岑致森眼里,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一直都在当笑话看。
所谓的憋着大招,原来是这样。
“之前一直不告诉你,一是还没有完全确定,二是我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你说,”书房里只剩他们父子三人后,岑胜礼主动与岑知远说道,“这件事情我也是才知道不久,一开始也很难接受,但总归是要面对的,好在你们都已经成年了,没有那么多顾虑,我还是会把你当成我儿子,我不希望这事在我们父子之间造成什么芥蒂。”
岑知远沉默了一下,问:“我亲生父母,是做什么的?”
岑胜礼说:“他们家里姓宁,两口子都是高中老师,很有涵养的知识分子,你要是愿意,我让致森安排一下,过几天我们两家人一起见个面吧。”
岑知远:“不用过几天了,明天周六,就明天吧。”
晚八点半,岑知远走进闹哄哄的酒吧,女人已经点了酒,在吧台边等他。
岑知远往高脚凳上一坐,长腿随意搭着,视线扫过对方的脸。女人化了个很妩媚妖娆的烟熏妆,可惜今晚他提不起什么兴致。
岑知远拿起酒杯,半杯加了冰的威士忌倒进嘴里。
女人凑近过来,与他碰了碰杯:“小岑总今晚心情不好?”
岑知远点了根烟夹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半天才说:“你也叫我小岑总?”
“那应该叫什么?”女人笑问他。
岑知远又倒了口酒进嘴里,放下杯子时透过玻璃酒杯里金黄色的液体,仿佛看到了自己颇显颓唐的一双眼睛。
“你知道为什么别人都叫我小岑总?”
“因为还有一位岑总?”
“是啊,因为还有一位岑总,有他在我永远是排在后面的那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
岑知远看向目露好奇的女人,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笑了:“以后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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