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材却皱起眉头,因为大明不准后宫干政,就连外戚都当成猪来养。而天竺国的两位王后,居然分别掌管文武学院,今后就不怕形成政治派系吗?
林载贽则非常高兴,认为天竺风气开明,不像大明那样到处是桎梏。
林载贽说道:“在下姓林,名载贽,字宏甫。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那学生说:“原来是林兄当面,在下姓袁,名耀宗,字显祖。”
林奇材祖上曾娶色目女子,当时还改信了绿教。百余年来,混血特征被冲淡,但仔细看依旧能分辨。他笑着说:“吾祖上有一太公,曾与异族通婚,至今亦能辨认。阁下容貌,似也……”
袁耀宗说道:“此事不必讳言。吾父为汉人,祖籍广东。吾母原为刹帝利贵族,天竺棉会兵至,母家毁于一旦,遂分配与吾父为妻。此虽有违人道,却是顺应天道,华夏子民自有开疆拓土、绵延世界之重任。吾母虽遭横祸,但已如过眼云烟,吾当尽心孝顺以做补偿。”
林奇材和林载贽对视一眼,俱为震惊。
此人说得轻巧,但暗藏血腥。他的母亲家族,当年估计全部男性都遭殃了,是被强行分配嫁给其父的。
袁耀宗这种混血汉裔,有一种变态的狂热心理。
从长久受到的教育当中,他因身为汉人子弟而自豪,却又因母亲的身份有些自卑,害怕无法融入汉人社会当中。因此,他们这些混血汉裔,必须借王渊的开拓理论,给自己进行社会身份定位——他们的诞生是顺应天道,母亲虽然遭受破家之祸,但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他今后一定孝顺母亲,但也要继续为华夏开拓而奋斗。
说白了,只要混血汉裔多起来,他们就不会显得那么碍眼。
为了追求社会身份的正常化,这些人是开拓理论的强烈支持者。他们甚至鄙视归化者,觉得归化者不正宗,迫切希望更多汉人与本地人通婚。
就在去年,这些学生集体上疏,请求国王颁布法令,让所有归化汉人必须改汉名。
王渊觉得有理,随即颁布相关法令。
内阁大臣拉玛·德瓦·王,可谓首当其中,遂改汉名“王德昭”,甚至还请人制定了族谱字辈。
此举让混血学生们大为兴奋,他们开始组建学社,私下讨论治国政略,时不时就要上疏议事——王渊偶尔来大学亲自讲课,他们递折子非常方便,可以直接递到国王手里。
这是一股即将崛起的政治力量,已有二十多个混血汉裔从政,官职最高的现已做到了知州(省直辖县长)。
很有可能,他们今后会是政坛主流!
这并非一件坏事,反而还是好事。纯粹的汉人官员,如今有些安于现状。反而是混血汉裔,整天闹着增加移民,鼓励移民跟本地人通婚,吵着取消北方土邦的自治权。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为了华夏拓土,只有不断开拓,才符合他们的身份定位。
幸好王渊早早提出华夏拓土理论,否则这些混血儿必定迷茫,找不到自己的社会意义所在。
袁耀宗带着两人参观学校,指着一栋楼说:“那里是翰林院。”
“翰林院在大学里?”林奇材再次吃惊。
袁耀宗笑道:“天竺的翰林院,跟大明的翰林院不一样。翰林院学者的本职,首先是研究学问,其次是编订教学书籍,最后才是给国王做顾问大臣。”
林载贽点头说:“此法甚合吾意。”
袁耀宗又得意道:“翰林院大楼有一礼堂,陛下每月初五,必定亲来授课大讲,吾等皆为陛下之门生也。”
林载贽问:“讲物理吗?”
袁耀宗摇头:“讲四书五经。”
林载贽大笑:“妙哉!”
林奇材问道:“为何妙哉?”
林载贽说道:“天竺远离中国,须以文化统合之。此国要务,非在传播物理,而在传播儒学,太师心中甚是明白。对了,太师的四书五经,讲得恐怕跟大明不一样吧?”
袁耀宗反问:“有何不一样?”
林载贽问道:“三纲五常为何?”
袁耀宗迷糊道:“哪有什么三纲五常,只有五伦五常。”
林奇材大为惊骇,王渊竟把三纲五常都整没了,那可是董仲舒提出的理论。
林载贽却是崇尚孟子,更加欢喜道:“太师果然尊了先秦古儒!”
袁耀宗叙述道:“陛下讲道,五伦为君臣、父子、夫妻、长幼、朋友,五常为仁、义、礼、智、信。为君者,当爱护臣民;为臣民者,当忠于国君。为父母者,当爱护子女;为子女者,当孝顺父母。长者爱幼,幼者敬长,此尊老爱幼也。朋友相处,亦当友善和睦、守礼诚信……”
林载贽笑着对林奇材说:“兄长,愚弟欲留在天竺,立志传播儒家学说。”
林奇材想了想说:“我当然是回大明,下次一定高中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