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接酒在手,自斟了一杯,并不接她话茬,笑道:“沈霂你也好久没见了吧?这小子皮实着呢,已经开始捉猫撵狗,溜鱼拴鸟,他可挺想你的。”
小寒索性不说话,长姐讲到裴清此人的时候,曾经半开玩笑的说他是个疯子,只管自己痛快,别人越伤心他越兴奋。还特意交代她是个不服就干的脾气,与裴清打交道一定冷静些。
“我其实挺喜欢你姐的。”裴清啜了一口酒,仰首望天边的弦月,叹道:“要不是她太别扭,说不定我们早成了神仙眷侣了。”
小寒不理他,他反倒越说越起劲,“你姐婚前,公主到幽州废了我的武功,我知道慕容羲对她来说很有用,所以暂时只有栽培之意,不想激怒他。可是我的一片痴心,就只能付诸东流了。”
“你觊觎我姐,公主就没有禁止你么?”小寒突然问道。
“禁止?我是公主府上客卿,又不是她的面首。”裴清浅笑道:“世上女人亿万个,唯有一个大寒在我心坎里住下了,只怕是至死方休呢。”
小寒再也无法忍耐,刀锋眨眼便送到他的颈间,“说重点。”
“大寒……没告诉你怎么对付我么?”
裴清大寒二字才出,小寒的刀锋已经紧了一点,划破他颈间的皮肤,血珠儿立即冒出来,沿着他的颈项落入衣襟里。
然而他根本不怕刀锋更近,仍然坚持说完了下面的内容,“听我说完话,我必然会给你一个公道的结果。小娘子打打杀杀的,也不嫌麻烦。”
面对不怕死的人,拿刀威胁似乎也没什么用。
小寒叹了口气,无奈地收刀还鞘,重新坐好,甚至提起酒来给裴清斟了一杯,“好吧,求你。”
“这倒能看出是亲姊妹俩了,大寒骗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温柔的。”裴清无奈叹息,然而他还是举起了酒杯,又问道:“你姐身上的蛊毒是我下的,我俩本命相连,我若死了她也不能活这事,你知道吗?”
小寒微微一凛,长姐说裴清说话向来没谱,十句或有七、八句真话,或者满篇谎言,真伪难辨。这个秘密她没有听长姐说过,立即道:“骗人。”
裴清灿然一笑,并不再解释,只是饮尽了杯中酒,笑道:“我前月奉公主之命到江南办事,遇到你妹妹大雪,帮了她一个大忙。小姑娘倒挺爽快,说日后有什么事可以持那枚玉环到江南里寻她,自会帮忙。”
“什么?”小寒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说大雪年幼,必然会被父母拘在族中学习,裴清又有这么好心会帮忙?
裴清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我深爱你长姐,性命又与她生死相连,所以此生绝对不会对你们沈家人出手,你尽可放心。大雪是随你族中一位叫沈慈的前辈出门押送一批药物,遭匪人觊觎,那字条也是她求援时写的,我这次不过照着描了描,拿来吓唬你。”
小寒心中狐疑未定,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裴清无奈叹道:“我好歹也算你没过门的姐夫,照料妻妹是应该的,不能妄称好心。”
小寒皱眉,“所以你诓我来的目的呢?”
“把玉环给你,免得大雪还要惦记着还人情。”裴清微笑道,“顺便表白一下心意,毕竟大寒不想听我说心里底,对着你说说,算是聊慰相思之苦。”
搞得如同绑架了大雪要勒索似的,竟然只是为了喊她来陪着说说话?小寒觉得自己就算是真傻,也不能相信,“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图谋?”
“见着你姐帮我问个好?要是慕容羲不嫉妒我还可以嫁给她做个小的?”裴清挑眉笑道。
小寒只觉得自己理智即将崩决,她不想在永清公主府上手刃此人,只能夺路而逃。
掠回去的路上,她已经设想了一百种可能性,甚至包括调虎离山,伺机对李溯下手这种不太可能的想法——李溯身边的日常护卫也多,即使没有她在身边,问题也并不大。
好在李溯好好的正在灯下看书,见她满面释然,笑道:“怎么?问题解决了?”
小寒见他也好好的,十分不解,甚至还上前在李溯颊上拧了一把,以防被人易容掉换了李溯——毕竟裴清的易容之术也是极为高明。
易容之术?
小寒心中模模糊糊有什么捉不住的灵感,李溯已经就势把她拥紧了,见她神色大变,轻声问道:“想到了什么?和我有关?”
不,不是和李溯有关。
小寒心中惶急,又不知如何抓住那朦胧的,难以捉摸的灵感,于是简约将裴清的话向李溯讲了一遍,复又问道:“裴二是那种吃饱了撑的人吗?”
李溯神色凝重,摇了摇头,“他隐忍乖戾,不是好相与之辈,也绝闲不到冒着风险把你喊过去闲聊,万一我要误解了什么,他的项上人头可就没了……他说自己的性命与大寒姐姐身上的蛊毒同根,同生共死?”
小寒点点头,大寒身上的蛊毒始终是一个谜团,并没有按照裴清祖传的炼蛊之法进行,到底会是怎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裴清所说,也只能听听。
他在要一张护命符,这句话是讲给我听的……只要我活着,就不能杀了他——你和我都不敢拿大姐的性命冒险。是什么事情让他有这样的担忧?李溯突然焦急起来,“快,去请万应先师,我们进宫!”
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还未赶到大明宫前,就已经有李溯的暗探冒死赶来禀报,皇帝在审问元赫时遇刺!生死未卜!
另外,还有约莫两千人的一支军队,从望仙门杀进了大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