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科举,礼部试不糊名,李溯对小寒这般看重,只要她不交白卷,主持科举考试的礼部郎中卢鼎必然会取中她。但是殿试那是按组分列捉对厮杀,沈小寒才因救人受伤,未必能有好名次。
礼部试之前,文试举子将平时所作的诗文向达官显贵投献,以求青睐,谓之行卷;武举人则汇聚于城西南开阳坊崇道观,之间切磋,谓之论武。
李溯约沈小寒来开阳坊崇道观,自然是要带她一探虚实,至于这些有可能会在殿试上遇到她的对手,会因为李溯对她手下留情还是特别针对,那是另外一件事了。
沈小寒受伤休息这些天,总也没有见到李溯,如今得到他的消息,欣然从命。秋爽、红雨知道她是应李溯之命前去崇道观,早早就为她挑选了颜色鲜艳的衣裳,准备大展拳脚。谁知第二天起来一看,罗帐中温香尤在,小寒却不见踪影,外头门上的小厮回来传话,“二娘子和凌校尉已经出门去了,让姐姐们不用等她。”
秋爽才伺候不久,望着红雨一脸不可思议,“二娘子也是这样?”
红雨听她用一个“也”字,就知道大寒必然也是这般不爱妆饰,唯有苦笑了事。
小寒实在是怕她俩啰嗦,可她毕竟是去伺候李溯看论武热闹,说不定还要下场动手,妆饰打扮一概可免,甚至她身上都还是件半旧的竹青色窄袖胡服,裹着乌纱幞头,和任何一个到京应试的武举人并无不同。
开阳坊地处长安西南隅,向南出城二十余里便是神策军大营,武举人若是应试不第,也可直接去神策军大营投军,异日再考。
应试之前,崇道观里皆是借宿的武举,时常也有人说僵了在观外空地上切磋拳脚,渐次也有些看爱热闹的常来观战,周围医馆、商贩云集,渐成了一门生意。
如今崇道观外,有乐善好施的贵人按照武举殿试的规模起了三尺来高的台子,长宽皆六丈,以青石垒就,白垩泥缝,倒也十分坚固。
高台四周,陆续起了几座小楼,一楼散座供应茶水酒茶,二楼则分成数个房间专供贵人们观赏观战所用,价钱自然也是不斐。
沈小寒与凌云赶到时还早,李溯所约的酒楼叫做“琉璃阁”,贵客未到,两人也不敢进云,唯有寄放了马匹,在门前闲立。
也是合该有事,小寒正回忆所写的文章内容,冷不防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拖着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瘦少年向琉璃阁行来。
少年拼命挣扎,嚎啕大哭,街上行人都驻足观看,只是惧于那名壮汉不敢多说。
壮汉站到琉璃阁前喝骂,“杀千刀的郑老九,专养这等手脚不干净的败类,如今偷到爷爷家了!快来赔罪!”
路上行人皆知琉璃阁的大掌柜确实姓郑,行九,他这是说琉璃阁的人偷他东西,既然是盗匪案,倒也不妨围观,瞬间就聚起一大堆人来。
此刻尚早,琉璃阁的生意还算清淡,郑大掌柜抄着手带人踱出来,常年耷拉着的眼皮子稍微撩了一撩,问道:“何人喧哗?”
这是明知故问,壮汉喝道:“你阿爷我!”
也是合该有事,他见周围聚拢的人群也多,说话之际随手放脱了少年,那少年趁着瞬间,蹭地从人缝中挤了出去。
可惜他没算好方向,逃窜的位置正是琉璃阁门口这边,直直撞进了小寒的怀中。
小寒正赞叹他逃窜这瞬间的身法,似乎是有功底的,可不单纯是个普通少年,谁知道他怎么就直直冲自己撞过来,简直就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