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含霜失声反问。
“父亲、舟行哥哥、寒洲哥哥,还有逐风弟弟……他们都死了,你只说一句抱歉?”
“抱歉。”萧远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做更多的辩解。
含霜一个弱女子,跨越几千里山川,只身从南越来到大周,就是一口气支撑着她,她咽不下,她一定要来大周看个分明。
那个雨夜,林彦知把含霜藏进书院的地窖,举起火把,带着他的学生守在大门。
大丈夫当以身许国,他这样要求自己,也这样教学生。
终于,他实现了自己的志向。
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后,地窖的盖子被顶开了一条缝,一双乌黑的眼睛透过错杂的柴薪,看着外面。
那双眼睛的主人把自己的手臂咬出了血,终于忍住没有发出一声哭号。她知道,只有活着,她才能为这一晚报仇。
儒雅清俊好脾气的大哥,泼猴一样爬高上低爱偷果子的小弟,父亲新收的见了她就会脸红的爱徒,都在那一夜永远地离开了她。
含霜流干了眼泪,眼睁睁看着蛮横的大周人冲进书院,把父亲的书房洗劫一空,临走时还放了把火,父亲多年的心血全数毁于一旦。
天明,那群人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不知道院子角落废墟下,有一双血红的眼睛。
含霜钻出地窖,惊鸿一瞥间,看到撤走的大周士卒当中,众星捧月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清瘦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他曾经是林彦知最勤奋的学生,小时含霜爱赖在父亲的书房里玩耍,经常一觉醒来还看到那人缠着父亲求知若渴。
他曾经青涩地转身,帮她抚平在枕头上蹭乱的头发。
含霜还记得他拜师的那天,小女孩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一路偷偷摸摸地跟着,躲在门外听父亲同他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萧远。”
“这名字……起得有些悲苦了。”
“可曾取字?”
“不曾。”
“那便字千山吧,意境开阔,也合你的姓名。从前种种皆是过眼云烟,往后当凌绝顶,一览千山……”
后来萧远学成出山,说是去考取功名,送行时含霜还哭了好一阵子,谁都哄不好。
没想到,一别经年音信全无,再见面竟然是这样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