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这边, 则有两位官员来打探陈利的情况,一位是参军,还有一位是军中录事,其中参军是陈利儿媳的兄长,录事则是陈利婶子的侄儿。
瞧瞧,全都是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
本来粮仓发霉只是渎职,大不了就是降职丢官,根本无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陈利为何要这样做?肯定是粮仓的米不只是发霉这么简单,多半是他换掉了粮仓的好米,而且数量惊人,根本掩饰不住。
假公济私是重罪,不仅要丢官蹲大狱,还要被抄家。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走上这一步。
萧彧可没打算放过陈利,他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放火烧了粮仓,并且还杀人灭口,知法犯法,已经是罪加一等了。
只是苦于目前证据还不齐全,那就先关着,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萧彧又去看了王启。王启一家被羁押在城中的一处私宅中。
这宅子是闵翀买的,当初是为了来番禺行商时存货与落脚的。如今私宅公用了,跟陈利假公济私的行为比起来,这觉悟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王启倒没吃什么苦头,一家人也齐齐整整,就是失去了人身自由,还有人日夜守着,不让跟外界联系。
王启每日在家读书下棋,陪伴儿女,倒也其乐融融。
见到萧彧,王启幸灾乐祸地说:今日殿下气色不佳,可是有烦心事了?
萧彧揶揄他:王大人倒是挺会察言观色,所以能在安国混得风生水起。
王启也不生气:殿下上次带的茶叶今日可带了来?
萧彧冷漠地说:没有。王大人,我上次送了一斤茶叶来,就算是牛嚼牡丹,也喝不了这么多吧。
王启也不生气:殿下教会了我新的泡茶之法,又教会了我家夫人煮茶叶蛋,家里孩子爱吃,这茶叶的消耗速度那是从前的数倍。
萧彧翻了个白眼:我送你上好的明前茶,你居然拿来煮茶叶蛋,简直是暴殄天物!煮茶叶蛋,市面上随便什么茶叶都成。
王启毫不介意:明前茶香。
萧彧说:世家子弟果然奢靡。没有了,自己花钱买去。王大人家大业大,想必不缺这点银子。
我的家不是已经让你给抄了吗?
你们的东西不是给你送来了吗?
你刚还说我家大业大。我现在家都没有,已经成了阶下囚!何来的家大业大?
我奉你座上宾你不干,阶下囚也是你自选的!
王启避开这个问题:你不都称帝了吗?这全天下都是你的,送点茶叶给我怎么了?
没有,自己买去。我的茶叶都是用来换外汇的,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呢。萧彧说。
何为外汇?王启不解。
萧彧说:通海夷道知道吧?拿去跟波斯人罗马人换金银珠宝香料的。
王启诧异道:你还知道这个呢?
萧彧再次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把我当傻子呢。
王启继续好奇地问:殿下换这些作甚?
赚钱养人啊,百姓如此贫穷,刮不出什么油水,只好自己想办法了。我同你说这些作甚,今日来跟你说个旧闻:前几日陈利那老东西把粮仓给烧了。萧彧说起来还是恨恨的。
王启愣了一下,喃喃地说:真烧了啊?
看来你并不意外,消息灵通着呢。
王启说:没有没有,我就是无意间听到隔壁邻居说了几句。
萧彧看着他:这儿也关不着你啊。不若这样好了,王大人一家还是搬回刺史府,住到跨院中去吧。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消息,直接问我便好,不用听墙角。
王启尴尬地说:我也没经常听,只是偶尔听一听。
萧彧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王大人在广州为官多年,这番禺城内几大家族想必早已了然于胸,不知王大人愿不愿意跟我交流交流这几大家族?
王启嘿嘿笑:你问我作甚?现在这广州你当家,又有兵权在手,想怎么折腾就折腾。不听话,杀鸡儆猴便可。
萧彧说:我只杀该死之人。
你现在都是皇帝了,该不该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萧彧挑眉:若那样,我跟萧祎有何区别?
王启笑:我看你们也无甚区别,都是一个爹生的。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你不了解我,更不了解你的皇帝,怎知我与他无区别?我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王大人,你能拍胸脯保证自己无愧于心?萧彧斜睨他。
我王启张了张嘴,又停了下来,他在官场混迹多年,为了往上爬,不知道妥协了多少回,怎敢说无愧于心。
要想坐稳你这个位置,你总有一天要违背自己的良心。王启觉得自己迟早能扳回这一局。
萧彧耸肩:那就走着瞧吧。我百忙之中抽空来陪你聊天,王大人都不给点有用的建议?
王启说:我是要等着看你笑话的,怎么可能给自己的敌人提供帮助。
萧彧突然说:我其实在考虑要不要送王大人回建业。现在广州已经不是萧祎的地盘上了,你又不效力于我,留在这里还需安排这么多人看着你们,还有不少人指望着你能翻身重新取代我。你对我来说就是个巨大的隐患,我觉得不如送走得了。
王启挑眉:那你不怕我回去了之后再领兵来打你?
萧彧说:确实会有这种可能。但我跟萧祎的战争已经无可避免,谁来都是要打的,跟你打也未尝不可。问题是,你回了建业,就算负荆请罪,你觉得萧祎还能重用你吗?
王启沉默,他是真没跟萧祎打过交道,根本就不了解萧祎的为人,但从这一年多的行事风格来说,那绝对是个自负专断的人,他回去了,前途就完全未可知了。
萧彧认真说:我是认真考虑此事的,甚至还想过将那几大家族都送回去,看着就心烦。无奈他们人太多了,早已扎根于此,赶不走,又不能都杀了。王大人不一样,你本来就不是广州人,迟早也是要离开的。不若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吧。王大人若是考虑好了,我便安排人送你一家回去,反正我的船经常往北边去的。
这一招非常出乎王启的意料,他没想到萧彧真不杀他,还要送他回去。但这一招也挺狠的,萧彧不杀他,却把他送回到建业,让萧祎去处置他。他丢了广州,完好无损回去了,萧祎能饶了他?
粮仓的案子陷入了停滞状态,因为人证物证不足,只能以渎职罪关押陈利。这期间无数人来为他求情,萧彧全都给驳回去了,不查个子丑寅卯来,陈利就别想出来。
冬至前一日,离开一个多月的闵翀终于回来了,货物都卖光了,带回了不少药材、皮毛等特产,也带回了不少钱。
这一回,闵翀按照萧彧的吩咐,换的更多的是铜钱。萧彧打算自己铸币了。
除此之外,闵翀还从东戎换了不少马,正设法将马匹从北边转移过来,说实话,还真不容易,毕竟要经过萧祎的地盘。只能化整为零分批送至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