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少经世事的原主来,萧彧算是相当能干的了,至少基本生存能力是有的,但还是觉得一筹莫展。
所有一切都是原始状态,水要去外面井里打,柴火要自己收集,最最痛苦的是生火,没有打火机和火柴,甚至连火镰都没有,得靠燧石取火,也就是铁片和石头敲击出火星,靠这点火星子将柴点起来。
萧彧头一次生火,差点磨光他所有的耐心,最后愣是凭着他做实验的精神,咬着牙终于将火生了起来,他一高兴,又差点就将火苗子给吹灭了。
此刻他明白了为什么某些少数民族家中有着传了数代的永不熄灭的火塘,纯粹是因为早期人们生火太难了,他现在也尽量让火不灭。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崖州府就在海边,海鲜便宜得不要钱似的。但裴凛之是个病人,还是受了外伤的病人,海鲜这类发物是不能吃的,萧彧便从邻居孟家买了只鸡回来,还托孟家娘子杀了处理了。
鸡比海鲜价格贵了许多倍,萧彧不舍得吃,专门炖给裴凛之的,自己只吃海鲜,好在他也爱吃海鲜。
鸡在陶罐里炖着,萧彧在锅里放上糙米和水,再在上面弄一个竹制的简易蒸架,放上腌好的鱼。缺油,他现在只能吃蒸菜和炖菜,没法炒。
市集上能买到的油只有猪油、鱼油和胡麻油。猪油萧彧不敢吃,因为这个时代的猪圈是修在厕所下边的,吃人的排泄物长大;鱼油是因为靠海吃海,是本地居民主要的食用油类,但萧彧忍受不了鱼油的腥味,情愿不吃;胡麻便是芝麻,油香且健康,缺点就是产量低价格高,是猪油和鱼油的几倍。
萧彧醒来时身无分无,只能将脖子上仅剩的长命金锁当了,给裴凛之付了医药费,又添置了些家当,已经所剩无几,自然是买不起胡麻油的,他需要尽快找到食用油的替代品。
这不,他就看上了院子里硕果累累的椰子,椰子油是多好的食用油啊,只是那高达数丈的椰子树是他无能为力的,只能请人来帮忙了。
正望着灶膛里的火出神,外面传来了孩子的声音:好香,郎君在做什么?是不是炖鸡?我娘说你把我家生蛋的母鸡买走了。话音落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门口。
萧彧听出是邻居孟家的儿子孟思归,回头一看:思归来了。
孟思归十来岁,长得很是机灵,被海岛的太阳晒得黑不溜秋。他是流放的第二代,其父孟洪流放至此后,娶了土著女子,便在此扎下根来。孟洪来自江陵,通官话,孟思归跟父亲学了官话,能跟萧彧交流。本地土著的语言萧彧就完全当外语听了。
郎君让我帮忙寻一个采椰子的人,我给你寻来了。他叫吉海,最擅长爬树,比猴子还灵活,让他帮你采椰子吧。孟思归伸手拉了一把身后的少年,将他推到萧彧面前。
萧彧看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瘦长个,皮肤比孟思归还有黑几度,光着上身和脚丫,身上唯一的裤子都烂成了布条,瘦得肋骨清晰可辨,唯有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那少年被孟思归推了一把,又迅速躲到他身后去了,仿佛是看到衣冠整洁俊美无双的萧彧便自惭形秽起来。
萧彧微笑道:你那么厉害吗?这树太高了,有没有长杆子可以将它们敲下来。他并不想压榨童工。
孟思归瞪大眼睛,猛摇头:不可能!找不到那么长的杆子,只能上树摘。这东西长得太高,味道一般,我们都不爱吃,郎君你要它作甚?
萧彧很意外,椰子不好吃吗?椰汁是多好的天然饮料啊。是椰子的品种问题,还是当地人不爱这个口味?我有用途,需要很多椰子,最好是能将这里的都摘下来。但吉海太小了,上树不安全,能不能给我找个大人来?
吉海一听,便往最近的一棵椰子树跑去,双手抱住光溜溜的树干,脚板夹住树干,像猴子一样蹭蹭地就窜上了一大截,看得萧彧目瞪口呆。
吉海上到一半,抱着树干回头看了一下,看着萧彧的表情,脸上露出小小的得意,他一鼓作气往上爬。萧彧终于反应过来了,在下面喊:赶紧下来,不安全。
吉海并不理会,继续爬到了顶端,用腿缠住树干,一只手托住一个椰子拧了起来。椰子蒂太结实,拧不下,他又松开两只手去拧,终于将椰子拧下来,扔到地上。
整个过程萧彧心惊肉跳,这也太厉害了,也太危险了,他朝树上招手:你下来,快下来!拿刀子上去砍,用手摘太危险了!
孟思归也劝他下来,吉海证明过自己的能力了,便不再逞强,很快溜下树来。
萧彧朝吉海竖起大拇指:太厉害了,你先等一下,我给你找点东西你再上去。
吉海被夸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得非常腼腆,自始至终,他都没开口说过话。
萧彧想起屋里炖的鸡,进去一看,柴火都快灭了,打开一看,香气四溢,已经差不多了,便加了点海盐,盖上盖子继续焖着。
殿下,谁来了?
萧彧一扭头,发现裴凛之正倚靠在门边,一手按在腹部,苍白的脸上还躺着汗水,显然十分痛苦。
萧彧赶紧跑去扶他: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回去躺下,别撕裂伤口。邻家的小孩帮我找了人来摘椰子。
什么噎子?裴凛之一头雾水。
萧彧扶他回床上躺下:就是门口树上的果子,可以吃的。饭已经好了,你刚喝了药,晚点再吃,我先去忙点别的。
裴凛之听到这里,心中如扎了根刺:恕属下无能,不能为殿下分忧。在我伤好之前,还是找个仆人来照顾殿下吧。
萧彧摆手:不必,从前总是你们照顾我,如今我也该学着照顾自己了,万一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也不至于饿死。开玩笑,就现在这个经济条件,找什么仆人。
裴凛之听到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要是从前,他肯定把这话当笑话,时至今日,他也明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萧彧并不伤怀,他不是个悲观主义者,不愿对已经发生的事自怨自艾,当下碰到任何问题和困难,干就完事了。他拿起了床头的匕首,对裴凛之说:借你的刀一用。
裴凛之忙道:殿下只管拿去便是。萧彧要他的命都行,更何况那刀还是萧彧小时候赠予他的。
萧彧拿着匕首出去了,对孟思归和吉海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在长满了杂树野草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在篱笆上找到一种藤本植物,试了试韧劲,割了几根细藤下来,扭成绳子,对吉海招手:你过来。
吉海不解地走近,萧彧将藤绳系在吉海腰间。整个过程吉海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地任由萧彧在自己身上比划。萧彧捆好绳子,又将他领到树边,将绳子松松地套在椰子树干上:你套着绳子爬树,这万一手脚无力滑了,你就这么抓紧绳子,能给你一点保护。
吉海和孟思归都瞪圆了眼,居然还能这么爬树,孟思归催促吉海:你快爬一下试试。
吉海抱住树干往上爬,发现绳子简直就是个拖累,非常慢,他嘀咕了一句土话,孟思归说:郎君,他说这样太慢了,不方便。
萧彧说:慢是慢了点,但是安全,就这样吧。这把匕首带上去,然后将椰子割下来。又将裴凛之的匕首挂在他腰间。
吉海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刀,眼睛发亮,连孟思归都想来摸一摸。男孩子果然都喜欢刀,萧彧自己也很喜欢这把匕首。
有了安全绳,萧彧终于放心让吉海上树摘椰子了。吉海干劲十足,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将熟透的椰果一个不剩得割了下来。
萧彧得到了一地圆滚滚的椰子。至于怎么开出来也是个问题,他一个人肯定搞不定,还得请这俩孩子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