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回去,不必等我。”顾禽荒理了理衣襟,掩声交代道,“机灵些,莫教人看了去。”
顾殊喜连连应下后,便看见顾禽荒衣袂一扬,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那黑漆门边,不待扣环,就开了条缝,放人进了去。
顾殊喜见那门哐一声关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忙抬手揩去额上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冷的。此刻顾殊喜内心剩下的,也只余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也不知自己究竟怕的是面前横额上那疾徐得当的那两字,还是那位自己越发看不懂的陪了数十年的主子。
这边顾禽荒进得门内,只见庭前有数种不知名且有些蔫了的花,月光这么一铺,更显阴惨。顾禽荒收回目光,无言地跟在引路人的后头,过了数十个窗牖门扉后,来到一间敞着门的书房外。
“本官与顾大人共事数年,竟不知顾大人还有秉烛夜游的雅兴,”声音远远传来,有几分促节。
“钟大人。”顾禽荒行了一礼,“沈骞翮已查到了揞花楼,下官估计他已是进去了,他这样一去,估计是再难出来。”
“本官当你与沈骞翮不和只是传闻,没想到你真舍得卖他。”钟不归坐在纹什锦椅上,手背敲了敲扶手,若有所思地望着伫立在门边的顾禽荒。
见那端的顾禽荒不应声,或是钟不归没能听见自己期许的那份答案,他眼角泛了阵精光,这厢又开了口,言语中的嘲讽不言而喻:“还以为你们是同本官做戏。”
“钟大人言重了。”顾禽荒面色不变,身子依然挺得笔直,“朝堂之上,何来得情谊一说。”
“好好好,本官没有对顾尚书看走眼,不曾枉费本官前些日子倾囊相赠的那份大礼。”钟不归拍着手,大笑几声,“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果真古人诚不欺钟某人也。”
笑够了的钟不归起了身,背叉着手,慢慢踱来,又道:“顾大人,今晚也顺便引你见见这位,号称乱纤尽的皇甫公子。”
夜风没由来地刮了一阵,微微吹乱了顾禽荒额上鬓角的几丝碎发,他看清了钟不归眼角的笑纹,那道道纂刻着自己无能为力的日暮途穷。
只见屋中那头屏风后一动,出来一人。
……
就在宗渊答应带他们去揞花楼的那天夜里,沈骞翮收到了顾禽荒的回信。
“顾大人,可以……”公良昃见沈骞翮已是将那信翻来覆去看了极久,心下忽然生出几分没缘由的慌张来,只觉虽是曲中无意,但却有弦外音。
“我与他夙期已久,自然信得。”沈骞翮坐在公良昃对面,借着屋内烛火的光笑道,“公良,我以后若逢不虞或是朝不继夕,你就去寻顾大人,说不准比找你爹还好使。”
公良昃被噎住,可是他怎么想来都不觉二人像是甚么至交好友,立即答道:“我不去,我哪处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