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纠斜眼看着那几位神仙,冷声道:“位列仙班的神却自甘堕落,搅合得三界不宁?难道诸位就没有一点察觉吗?”
药老仙神情凝重,突然开口道:“我记得当初盾天坐化的时候,四值功曹的四座日冕突然消失不见,难道……是被盾天给取走了?”
四值功曹是掌管时间的神灵,他四个日冕有调拨春夏秋冬的四时交替之能。
当初四个日冕不见时,四值功曹着实慌了一段时间手脚,最后用了同样可以掌管时间更替的烛龙之眼才勉强应付过去。
若真是如此,盾天当初的坐化便是谋划了许久的阴谋,他如今修筑的骨塔也是四座,正好对应了四个日冕,如此一来,果然有逆转时光之能!
当药老仙这么一提的时候,其他神仙也纷纷动容。
其中两个面面相觑之后,立刻转身折返回了天界,向上神禀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们几个只是小小的下神,遇到这等大事是做不了主的。
而药老仙,还有之前动手教训魏纠的那个白发老仙则留下来继续监视空山的情形。
据药老仙所说,其他的山头也是天雷滚滚,这个盾天仿佛自带分解本尊之能,同时出现在四个山头上都有护盾,抵挡万劫天谴。
苏易水这时似乎缓和了很多,在很长时间的沉默不语后,突然慢慢起身开口问道:“除了万劫天谴,有没有其它什么能分解骨塔的方法?”
药老仙叹了一口气:“这样逆天之塔,我也未曾见过,如何能知破解的法子?如今也只能等上神回话,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应对之策来。”
如今也之能如此,所以他们便在空山之下耐心等待。
药老仙的仙格还算不错,在等待的闲暇清除空山四周的黑雨之泥,还为那些受伤的百姓救治了伤口,伸手拂过便药到病除,自然引得百姓们连连磕头,要为他以后盖庙修筑真身。
不过真正的神仙似乎并不贪慕人间香火,而是挥挥手便消除了那些百姓的记忆,让他们转身回家去了。
据药老仙所说,成为了神之后,若是人世间有太多惦念他之人,其实对于神仙的修为来说是一种损耗。毕竟太多俗人相求的执念太盛,便要有所回应,若是所求太多,便要终日忙个不停。
大多数人升仙,除了追求永生之外,更多的是内心的一份宁静,若是把神仙当成了县老爷,整日忙碌着升斗小民的鸡毛蒜皮,岂不是自添烦恼?
所以许多人飞升之后,甚至舍弃了姓名,追求毫无执念的至纯之境。
薛冉冉在一旁听得有些目瞪口呆。显然这些真正的神仙,与她想象中救苦救难的神仙想去甚远,有些挨不上。再想想那些总是烧香拜佛麻烦神仙的人,也许神仙正咬牙切齿地接着香火,坐在洞府里骂娘呢!
苏易水的身上在涂抹了药膏之后,虽然缓了疼痛,但是伤口愈合的速度却很慢。修真之人惯常的迅速恢复的法子在万劫天谴的惊雷下似乎并不管用。
太阳还没落山时,又下了一场大雨。薛冉冉怕雨浇到了苏易水的伤口,所以选择了一处山坡的矮树,用自己的灵力架起了灵盾阻断大雨,然后将正昏睡修养身体的苏易水移到树下。
之后,薛冉冉默默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对面空山阴云下的骨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易水终于清醒,慢慢睁开眼睛,伴着滂沱的雨声,看着身侧默默静坐的姑娘,他坐在了起来,顺手将搭在自己的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低声道:“在想什么?”
冉冉转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伸手搂住了他的胳膊,低低说道:“我在想,盾天若是真的逆转了时光,改变了世事,你我是不是也许就不会再相见?”
这等逆转天命的事情,若是发生改变的话,只怕要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引发连环的反应,到时候世事巨变,她和他也不过是巨变下的两粒微尘,也许就此错过,成为永远不会相见的陌生人……
想到这些,冉冉的心里难免些惆怅。
苏易水似乎并不喜欢她的假设,只是轻轻捏住了她的手,然后低声道:“放心,他不会得逞的……”
听着苏易水坚定的语气,薛冉冉难得的彷徨顿时烟消云散。她提振起精神道:“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他都不知道我当年收下你们这些徒弟有多么的不容易,所以谁也别想让我重来一次!”
这话听得苏易水眉头一皱,再次响起这个小妖女当初使出种种诡计收他为徒时的顽劣样子。
他忍不住沉声问:“就是舍不得徒弟?”
薛冉冉歪头看着他,有些不确定:“当然,少一两个徒弟也行,也许你……没遇到我会更好……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苏易水扯进了怀里:“劣根难改!撩拨了我,却又说这种混账话。你倒是说说,哪个徒弟是你逆流时光想要舍弃的?”
冉冉看着他冷峻的脸,忍不住低声笑,哄孩子似的道:“好了,其他的都不要,也得收了我的水儿小徒弟……哎呀……唔……”
苏易水显然不想再听浪荡师父的胡说八道,干脆用嘴封住了她剩下的话……同时他在亲吻的间歇呢喃着道:“再敢说这样的话,莫怪我再罚你抄写门规……”
薛冉冉原本闭眼接受着他火热的吻,听了这话时,她突然渐渐睁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苏易水,慢慢道:“你……想起来了?”
这抄写一类事情,是没有失忆前的苏易水最爱做的事情。她当初被他罚得手腕子差一点就肿了……
当她抬头细看眼前的男人时,苏易水的表情五官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眉宇间的阴郁和愤世嫉俗消失不见,而是多了几分岁月磨砺出来的沉稳……
再被雷劈之后,她……她的师父终于回来了!苏易水伸手揽住了冉冉,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只将她紧紧箍在了怀里。
方才受了那一道天雷时候,洗魂符的效力尽数瓦解,关于沐清歌和冉冉的回忆如奔流的江水快速涌入脑中。
没有人知道苏易水那一刻的感受,只有心悬的后怕。
后怕自己差一点杀了冉冉,后怕冉冉因此疏远他,后怕苦守了二十年,换来的是一场造化弄人……
还好,冉冉并没有放弃他,不然的话,他现在一定会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掐死那个失忆后,刚愎自用的自己……
此时大雨正浓,朝夕相处,却又仿佛分别了很久的人在灵盾的遮掩下,有许多话要说……
魏纠斜躺在一块大石上,正好可以隔着酣畅淋漓的大雨远远看见远处山坡树荫下,半遮半掩的那一对。
虽然雨花在灵盾上四处飞溅,既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形,也听不到他们说的话。
可是魏纠又不是什么黄口小儿,自然能想象出一男一女独处时能做的事情。
那些臆想中,腻腻歪歪的西山花样子显然又恶心到了魏尊上。
他忍不住对西山的其他弟子道:“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们被雷劈了的宗主还有心思花前月下,指望着这种人改变现在了劣势?我看,我们还是坐等死局算了。”
高仓和白柏山都不爱搭理这个魔头,可是想到一旦盾天成事,天下所有的世事打乱,也是各自担心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