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似乎没有发现苏易水的阴沉表情,只将放好辣子的汤递给了苏易水,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着葱油饼吃了起来。
他家的葱油饼里还有炼猪油的油酥,吃一口香得不得了。
看着小姑娘吃得美滋滋的样子,苏易水迟疑地将饼放到了嘴边,也咬了一口……嗯,的确酥软喷香,味道独特……
不过他实在不习惯跟着一群人挤着吃,所以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冉冉问他为什么不吃时,苏易水冷冰冰说道:“你一会多买些吃的,莫要再带我挤这种摊子,既然做我的徒弟那么久,难道不知我不习惯跟陌生人挨得太近?”
……冉冉还真不知道苏易水有这等毛病。当初在京城里,他可是领着她一家家的去铺子里试吃东西。
京城的店铺,可比这种小镇的摊子还要嘈杂拥挤,有些甚至要排队等半个时辰才能进呢!
可是苏易水那时都会耐心地陪着她,从来不见他的脸上出现过现在这样的厌烦!
“还有,你身为西山弟子,穿得要素净一些,像你身上的衣服,以后别穿了!”
冉冉抿嘴看了看自己的袄子……好吧,她现在的确又穿起了娘亲亲手做的大花袄,颜色是有些扎眼。
看来师父的审美倒是一成不变,只喜欢素雅的颜色。不过他现在的厌弃之色真是毫不掩饰,完全没有了当初亲自给自己挑选新衣的耐心。
也许他那时也很厌烦,只是很好地掩饰住了,为了补偿对沐清歌的亏欠,添了几分耐心?
一时间,冉冉的心内百感交集,再鲜美的汤也有些喝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洗魂符的效力会不会解除。
可是师父遗忘了沐清歌身死之后的事,也顺带遗忘了跟她薛冉冉的过往,他整个人仿佛都变了。
这也让冉冉再次认清,他对她所有的关爱,也许都是基于对沐清歌的愧疚。
若真是如此的话,苏易水还不是不要恢复记忆了。因为她也不需要这种愧疚补偿的关爱。
毕竟她现在是薛冉冉,全忘记了作为沐清歌时的一切,若真懵懵懂懂地承受着前世的恩惠,今世过得也不逍遥自在!
然后薛冉冉默默掏出了手帕,将没吃完的饼放到手帕里包好,又喊来老板结账,然后她对苏易水说:“我也不吃了,走吧。”
苏易水说出这话时,原本不过是说出心里话,并没有让小姑娘饿肚子的意思。没想到她只听了他说这么一句,便突然不吃了。
小小年纪,竟然这般脸酸?难道是因为他以前太好说话,惯出了逆徒脾气?
想到这,苏易水冷哼了一声,懒得惯她小姐脾气,径自起身走了。
接下来,冉冉果然没有再唤着他闲逛,只请师父在清雅的茶楼里饮茶歇息,她一个人在几家铺子里跑来跑去。
毕竟回家一趟,再回西山的时候,总要给师叔和师兄师姐们带些特产礼物。还有二师叔的小孩,也得给他买些小衣服和玩具一类。
所以冉冉来回买了一圈南方的特产后,才拎提着回来了。
苏易水皱眉看着,问她都买了什么。冉冉兴致勃勃地挨个说了一遍。
西山现任宗主越听,面色越沉。这个蠢丫头,买了一圈,西山的猫狗都有,可偏独独没有他的。
难道是因为他先前没有让她吃得痛快,所以在宣泄不满吗?
其实冉冉还真没这个意思。她觉得苏易水现在厌烦自己,若是给他买了,只怕也不会讨了他的欢心,与其听他奚落自己,还不如不去贴冷屁股。
余下的路上,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路上停歇的时候,冉冉都是寻个树荫,默默就着水袋里的水,吃着有些发干的饼。
苏易水原本是调息打坐的,可是闭眼凝神一会,就会控制不住地睁开眼,冷冷看着那个躲起来吃东西的小丫头。
因为路途上,她绑头发的头绳断了一根,所以长发披散,只简单将满头秀发梳拢起来,蓬松打了长辫子,侧在肩旁,细碎的头发垂落脸侧,平添了几抹纯真的风情,细碎的阳光透过枝丫倾洒下来,照得她的脸莹白发光,仿若明珠玉雕般……
就在苏易水看得出神时,冉冉突然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苏易水立刻垂下了眼眸,可他这么做了之后,又觉得自己为何要这般心虚?正大光明地看着自己的一半结丹,有何不可?
想到这,他又理直气壮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那该死的丫头居然调转了方向,用后背冲着他,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这是嫌弃他在看她吗?
冉冉此时心里正自难过着。方才她无意间抬头跟苏易水四目相对,可没想到他立刻厌弃地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其实这一路来,苏易水总是挑剔着她,言语冰冷苛责,《玩经》里的凶兽可真是跃然纸上。
也正是如此,冉冉才明白师父曾经对她多么的克制宽容了。
她想不起前世苏易水对不起自己的种种,但是很感激今生苏易水对她的默默守护。
既然如此,她也不想扒开旧账,只想重新找到让两个人都舒服些的相处之道。
他可能不爱看她吃东西,那她就背冲着他好了。
等回了西山,她也不会在他眼前晃,等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收回结丹,两个人也就算两清了。
想到苏易水若是知道了自己是沐清歌,只怕对她比现在的态度还要恶劣。冉冉其实难过得想哭。
可是,这也是真实的苏易水,不被恩情愧疚束缚住,随心恣意而行的男人。若是能选择的话,冉冉猜测,师父也许更喜欢现在这般不亏欠人的感觉吧?
待走了一段,便来到了四面环山的越岭,此处山林密布,景色郁郁葱葱。
当路过一处村庄时,冉冉远远看到几个人在村口的宗祠那里跪地哭喊。
冉冉原本是要进村打些水的。
可是她听了一会那些人的哭诉后,便又折回来了:“师父,有几户人家的七八岁的孩子结伴,偷偷跑到山里去玩,但都没有回来。听他们说,最近几年,这附近的山上一直有怪兽吃人,村里已经失踪了很多人,所以平日无人敢上山去。现在孩子没有,有两户人家的男人去镇上听差,还没回来,所以她们央求村里的男人帮忙去寻找孩子。可是没人敢去……”
苏易水似乎不关心这些,只问:“水打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