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秒懂,就着蹲姿,一手抄过裴叶膝盖窝,一手绕过肩头,轻轻松松便抱了起来。几个起跃,除了心跳声便只剩风声在耳边呼啸,很快便来到万妖谷妖皇殿主殿,坐在铺着厚实绒毛和各色宝石的王座之上。说是妖皇殿,以如今的审美来看,还挺简陋,但架不住战利品多。
裴叶身子一歪,倚靠着王座扶手,四处观察记忆模糊的老巢。
不得不说,七殿下的梦境真的厉害,各处细节都真实得看不出破绽。
也从侧面说明,他对这里记忆有多深刻。
正想着,七殿下不知从哪儿扯来两截木头,三两下砍成一双木鞋,鞋面镶刻灵石那种。
裴叶记得妖皇挺喜欢用这种木头磨牙齿???
虽是木鞋,但刻上阵纹,质地会变得灵活柔软。
套上试了试,不大不小刚刚好。
裴叶斜着躺在王座上,熟练从王座里边儿掏出柔软的毛绒抱枕垫在脑后,睡姿四仰八叉,怎么舒服怎么摆。伸了个懒腰,她视线往熟悉反向一转,果然对上一双熟悉温柔的眸子。
“就对上你视线的那一瞬,我差点以为一切都是梦……”
她不曾转世为第二世的人族,更不曾被局势逼迫走到魂飞魄散的绝境,也不曾成为习惯压抑情绪、将喜怒哀乐都压在心底任其发酵或腐烂的裴叶,而是住在万妖谷妖皇殿的妖皇。
对于妖皇而言,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躺在这张柔软王座上,睡到自然醒,醒来有最新鲜最爱吃的食物,大妖小妖住在她庇护的地方安生过日子,幼崽们吵吵闹闹挑衅长者耐心底线。
而她,稍稍扭头就能看到七殿下坐在她伸伸手就能够到的一角,前者或含笑看她,或温声喊她,或逗她开心,或讲些奇闻异事,或低头看着似乎怎么都处理不完的俗事,或跟她抱怨哪个族哪个族又干了什么给他添了多少麻烦……她深知自己的实力跟处理政务水平成反比,七殿下不在她自己硬着头皮处理妖族的鸡毛蒜皮,七殿下在就抓他帮自己处理……
任凭上古大陆其他万族斗得天翻地覆,万妖谷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终年欢声笑语。
凶名在外的妖皇,其实只想待在老巢,当妖族幼崽都能爬上头上,抓着短毛荡秋千的咸鱼。
七殿下:“这里就是梦。”
裴叶摇摇头:“不一样,梦归梦,但你我是真的啊。”
是梦啊。
因此妖皇殿才会清清冷冷,以后也不会再有妖族分不出胜负,互掐着过来找她见证谁强谁弱,也不会再有妖族幼崽偷偷跳到她怀中,就等着她醒来吓她一跳……全都成了历史。
七殿下垂下眼睑,左手裹着裴叶右手,似要通过这个动作拂去她心头沾染的阴霾。
裴叶往王座里边儿挪了挪,另一只手拍拍空余地盘。
“来来来,七殿下一块儿午睡。”
七殿下看着裴叶:“我不需要睡眠。”
也耽误他看人,闭上眼睛,他能少看多少眼?
“那你也得躺下来,能有人让我抱着我干嘛不抱着?多亏啊。”裴叶比妖皇好一点儿的地方在于,妖皇只做不说而她裴叶两手都抓,能说骚话也能动手动脚,“七殿下闻着依旧可口。”
“但你这一世似乎是人族了,人族好像食荤居多?”
裴叶默了默,说道:“不,人族讲究,荤素搭配才能营养均衡。”
说来也有些奇怪。
先前跟七殿下捅破窗户纸,二人同住一屋也会找借口盖着棉被纯聊天。尽管她嘴上说得硬气,但心里却虚得很。理智知道有那么回事,可身体却提不起任何冲动——
明明有合法的人能啃,还是个大美人,脑子里也有几百上千奇奇怪怪的知(姿)识(势),理论驾照都备齐了。作为超龄成年人,什么高速不能上,什么不和谐的事情不能干?
她得承认,她是太监。
但此时不同,光是看着大美人眉眼便觉得口干舌燥,食欲大增。
她上身坐起些许,侧头倾向七殿下,后者怕她重心不稳,还借了只手帮忙托着她肩膀。
“营养均衡?荤素搭配?”
“例如——你食荤,我茹素。”
裴叶凑近七殿下耳畔,温热气息催动耳根染上绯色。双腿一跨,稳坐如山,居高临下看着似乎不在状态的七殿下,想了想,伸手将腰间黑白交缠的腰束结下,蒙上那双烟灰色的眸子。
俯身凑了凑,咕哝:“可惜天工不在。”
七殿下这才慢一拍回过神。
喉结被人轻咬,呼吸有一瞬停滞,声音细颤问道:“找它作甚?”
裴叶笑着:“这王座垫多少毛绒垫子都不够软,天工是居家旅行必备,能变出合适的床榻。”
理论上世上有的东西,神器天工都能变化组成。
至于这是正常床榻还是有其他附加功能的,这就看使用者心意了。
七殿下哼了一声,似有些不悦:“用它不麻烦?还得封禁神器器灵。”
裴叶了然:“七殿下还是这么不喜欢自己的伴生神器。”
神器虽是七殿下的,但妖皇用着时间更多,前者很少用,更多是将器灵关小黑屋。
天工跟七殿下互相嫌弃埋汰,二者也算是一对奇葩组合了。裴叶有妖皇的实践经验,还有比妖皇更多的理论知识,但真正搞上手才知道“实践出真知”不是假的,她被反客为主了。
“你走神。”七殿下被蒙着眼睛,但他这种境界的,即便没有“眼睛”也能看见,只是裴叶不让他看,他便自封视觉。仅凭其他感官也知裴叶在走神,说话间便透着几分淡淡委屈。
裴叶眼神飘忽。
低声嘀咕:“我只是想到了一句诗词,觉得有道理,纸上得来终觉浅……”
七殿下点头,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