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植物园建在废弃矿坑。
几十年来,雨水聚集,矿坑底部变成深潭,还有一方瀑布从昔日的矿洞垂落。
这片死水因为富含矿物质,绿得发亮,跟打过蜡似的。
陈萝牵着许一暗的手顺着隧道往上爬,小声道,“思思她们都跑了,说不给我们做电灯泡。”
“嗯。”
“你故意的,是么?”
“什么?”
“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回来后,先是给舅舅舅妈送东西,然后请以前的同学
χsyμsんμщμ.cом(xsyushuwu.)一起出来玩,付思思几人性格好,关系网很宽。
她们知道,以前的同学就都知道了。
他不说话。
避过滴水的岩石,伸手拉她。
两人终于从狭长的矿洞出来,重见天日。
植物园很大,按照五大洲分成几个区域,用脚走那是不想要脚了,好在套票里有观光车,随时都可以在站点坐。
付思思几人在粉黛子花田拍照。
这个季节花期已经走到尽头,也不知道植物园用了什么办法,这本该在12月就消失的植物异常繁盛,粉粉的一片,云霞一般,像彩虹马和芭比娃娃居住的地方。
陈萝拉着他拍一张。
许一暗问道,“要不要吃饭?”
“我带了面包,你要么?”
“温室那边有个素餐厅,还不错,我们吃完可以去看仙人掌。”
“等我叫下思思她们。”
几个高中室友当即答应。
十点过来,玩了快两小时,拍照拍得手机没电了。人不吃饭可以,手机得找地方充电。几人乘车到温室。
琳琅满目的纪念品商店后就是游客中心。
素菜馆招牌很大,一眼就看到。
许一暗点菜,陈萝看架子上摆放的捕蝇草,很好奇。付思思她们出去买了炸鸡、汉堡过来,浩浩荡荡往桌上堆。
“光吃素菜是不行的,许同学,你看你把小萝饿得多瘦。”
“就是,光你又高又壮红光满面了。”
许一暗点头,“你们说得对。”
“啊,你这个人。”
大家明明是开玩笑的,偏他认错认得极快,搞得好像欺负他一样。
陈萝把早上削好的水果拿出,放到中间。大家吃会儿炸鸡,吃点水果解腻。素菜上来,看着一点也不素,豆腐做的红烧鱼、豆干炸成的鱼香肉丝,吃着竟然跟真的肉差不多。
还淡淡回甘。
“震惊我的妈,这素菜怎么做得跟荤菜一样。”
“不愧是你,许同学。”
总是不声不响干惊人的事。
陈萝不太说话。
只是一个劲盯着捕蝇草看。
“喜欢待会儿买两盆。”
“暗,你说这明明是草,为什么吃肉呢?”太吊诡了,这种植物,叶子也长得像野兽嘴巴,潦草得很。
“可能因为肉好吃。”
他说。
噗嗤。
有人笑出声。
都说情侣降智,陈萝还挺正常的,依旧文静貌美只是有点脱线。怎么许一暗就跟换了芯似的,好歹也是不怎么学就很学霸的传奇人物,为何如此智障。
他们吃吃玩玩。
分享刚才拍的照片。
忽然有人说,“对面的妈妈跟小孩好奇怪哦。”
“怎么啦?”
“东西点了也不吃,一直盯着我们看。”
“啊,还不是怪你太吵了,小声点啦。”
陈萝看过去。
许一暗转头看她。
那位妈妈画着浓妆,连衣裙外面穿件貂。貂皮油光水滑的,跟她有些风尘的妆容不太搭。陈萝总觉得有点不协调。
看一会儿,终于明白哪里不协调。
妇人脸挺美,但是脖子皱纹很重,手也粗大显老。
看着贵妇,原来应该过了很长时间的苦日子。
小孩胖乎乎的。
看会儿动画,吃会儿饭。
陈萝觉得有点眼熟。
许一暗望她,骤然靠近,宽大的身子几乎罩过来。
声音低低的,很近。
“怎么?”
“那小孩跟学鑫小时候好像。”陈萝低头,拿块鸡翅膀慢慢吃。
陈学鑫小时候就这样胖,对面小朋友吃饭的形态还有三心二意的性格,真的好像表弟。
外甥肖舅。
许一暗想。
贵妇视线跟陈萝对上,立马站起,抱着钱包过来,血红的唇对着几人张合,“小妹妹,你们知道洗手间在哪吗?”
“出门右转,有个大招牌的地方。”
付思思说道。
“哦。”妇女踌躇一下,攀谈起来,“你们上初中……高中了吧,放假过来玩?”
“大一了,阿姨。”
付思思有些奇怪,“我们几个看起来很小吗?”
明明都化了妆。
穿得也很时髦啊。
女人发会儿呆,哦了两声,“大学了……这么快,这么快啊……”
几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人很怪,不想搭理。
自顾自吃饭、说话。
那贵妇不肯走,见人多,嘴唇动了动,依依不舍看着陈萝,继续舔着脸道,“都是哪个学校的?”
付思思看她一眼,转动叉子,“我们是F大,那个高大壮和他旁边的小美人是A大的,阿姨您还有事吗?”另外几个女生表情也不太好。
有人偷偷踢了脚许一暗。
“说话呀。”
就你一个男的,好意思装聋作哑。
许一暗咳嗽一声。
往后挪椅子。
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咬着勺子看动画的小男孩抬头,发现妈妈不在身边,瞬间变脸又踢又踹,把碗都掀了。
就这,贵妇都不肯走。
一面叫“宝宝乖哦,不要闹”,一面看向陈萝,“A大,这么出息啊。”
陈萝抬头。
手指顺着餐盘外沿滑动,指尖泛白,“阿姨,你宝宝哭了。”
“哎。”女人勉强笑笑,又“哎”了一声。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萝,草头萝。算命的说我命不好,取名要贱,本来要叫陈小草,舅舅取的草头罗。”
女人动动嘴唇。
有些激动,“怎么命不好,能上A大,肯定好命的。”
腊月生的,那么难熬的冷天都活下来。
怎么可能命不好。
小孩从儿童椅翻到地上。
哭得更惨了。
服务员过来扶起,急忙喊道,“谁家小孩,家长呢,怎么能把孩子单独丢这?”
贵妇夹着钱包匆匆过去,不时往这边看。
脸上松弛的肉抖了抖。
仿佛要哭。
“你还记得我……”
许一暗起身,问道,“还吃吗?”
椅子划拉出尖锐的响声,盖过了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陈萝看他一眼。
“不吃了。”
大家收拾东西起身,有点鸡皮疙瘩,“太诡异了,这人不会脑子有毛病吧,一个劲盯着陈萝看。许一暗你发挥点作用,不要关键时候当缩头乌龟,真是的。”
“你肌肉白长的啊?”
“到底行不行?”
高中室友们脑补陈萝凄风苦雨,许一暗缩头缩脑,越说越暴躁。男生拎着所有人买的东西,大包小包跟在后面,护着陈萝出去。
一句话没反驳。
哭闹的小孩,慌乱的妇女。
陈萝似听到脚步追赶。
略往后看
χsyμsんμщμ.cом(xsyushuwu.),眸光触到他的臂膀,浑身一震,当即收回。
不再看。
水晶蚕蛹似的玻璃房。
嶙峋古怪的沙漠植物矗立在高高矮矮的小坡上,陈萝盯着仙人掌开出的花,奇怪道,“仙人掌会开花吗?”
这浑身带刺的植物,竟然能开这么大的花。
好妖艳。
他侧身让后面的人,“还会结果。”
陈萝不可置信。
“我家养的怎么不会?”
许一暗余光锁着后方,漫不经心道,“品种问题,往前走,那边应该有结果的。”
几个小姑娘探头往前,没找到长果子的仙人掌,倒是看到擎天柱一般的超长单株。
“这得有十几米吧,我吓到了……”
“啊这,好长好粗。”
名叫量天尺的巨型仙人掌,高高俯视众人。
陈萝不知怎的,盯了下身后人的裤裆——他的东西大起来,硬出形状,真的很像在裤子里放了条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