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联系人是按照拼音首字母排序的。
许一暗,X排在倒数,尽管她并没有太多需要联系的人,但还是得翻几页才能找到。
说来很奇怪。
光是看着他的名字,她心中都生出一股奇妙的雀跃——有点像海绵宝宝在海底尖叫,又像小羊肖恩歪着嘴巴跳舞。
更像一本书里描述的那样:
在春天,和一只毛茸茸的小熊拥抱。
顺着长满三叶草的长坡咕噜咕噜滚下去。
她抱着手机笑一下,从考场带回来的试卷扔在一旁,好一会儿,才像是将欢喜嚼出味来。女孩站起身,顺着椅子来回绕圈,绕完跳到小床,抱着偷来的外套打滚。
滚着滚着,咬住男生校服上的名字刺绣。
舔了舔。
衣衬里面,标签尺寸还是L。
前天做的时候,确认过——他现在已经换到XL。
有点可惜的。
他长大的这几年,与她没什么交集。想着想着,想到另一个女人,女孩的开心淡了点,扑在碎花被子不肯动。许久从书包翻出比巴掌还大的彩色棒棒糖,眉眼才舒展开。
许一暗怎么给她买这种糖……
哄小孩呐。
这个夏天比往年热。
七月中旬,高温预警便接连来袭。
舅舅批发些雪糕在家,嘱咐他们实在热,就去商场躲凉。
老房子没装空调——挨家挨户挤得厉害,陈家平日鼓风机响个不停,大家都有意见。当初装空调的师傅才拎着包过来看,邻居便出来闹了。
她在家,哄着表弟和他的同学写作业。
隔壁婶婶过来借晾衣架,看陈萝教得耐心细致,说话温温柔柔,就问她去不去打工。
“我女儿的暑期班招导员,给工钱的,小姑娘打扮打扮,你瞧你穿得比我这个老太婆还俗勒。”
她望下自己,不太合体的七分裤,还是表姐给的。
有些紧的橙色起球T恤,这个颜色说是去给人刷油漆,还挺有说服力。
确实不好看的……
陈学鑫挤眉弄眼,“爸爸说女孩子不能打工,会学坏。”
陈萝顿了顿,朝邻居婶婶笑笑,“不了吧,我开学高二了。”
对方拎着衣架出去,像是不高兴。
巷子里能读书的孩子少,大部分从小在形形色色的人里打滚,太早接触社会,油了,不想看书的。她成绩好,而且是出奇地好,哪家小孩有什么不会的,都拿过来问。
舅舅觉得教人很好,便总许她教。
但是打工之类的,在他眼中就是很不好的,即便这个家庭并不富裕。
女孩捏着笔,伸指扯掉衣袖上的毛球。
眼睛垂了垂。
通讯录的最下面是许一暗。
最上面,是B开头的白旭山。
确认舅舅舅妈都不在,女孩关上窗户拉好窗帘,给对方发信息。
陈萝:先生您好,要暑期工么?
白旭山:你哪位?我不约。
女孩捏着手机,嘴角动了动,像是给气的。
陈萝:是你把手机号给我的,在厕所,用口红……说要介绍打工。
白旭山:你好好的叫什么先生,害得老子假睫毛都掉了。
白旭山:地址发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她看着地址,好像就是那天的地铁站口。穿件格子衬衣在外面,女孩背着书包出去,临走给表弟说她去市图书馆自习。
男孩暑期作业写完了,正在玩手游。
随意摆摆手,眼皮都不抬。
外面热得厉害,凉鞋薄了还烫脚,她走两步,跑回去跟表姐借伞。
陈学梅正在睡午觉,窗户关得死死的。
女孩没办法,一路用手遮着额头到公交站。
辗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约定的地方。她打电话过去,过了很久,白旭山才接起,“在哪?”
“雕塑那边。”
“站着别跑,等爷来捉你。”
她笑一下,手没遮对角度,眼睛被太阳刺得什么都看不清。
站在原地有些晕,低声说“好”。
白旭山很快出来。
但是陈萝没把他认出来——面前的男人戴着墨镜,穿着夏威夷花短裤,脖子上的金链比小指还粗。她简直怀疑这家伙是上世纪的江湖电影里,穿出来的社会人。
白社会:(^U^)ノ~YO
陈萝:……
“看什么看,没看过24k金链吗?”
男生掸开裤子上的飞虫,朝着路人吼一句。发现身旁的小姑娘绷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凑过来,抬起墨镜,笑了笑,“喂,你身上怎么有股野男人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