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赵栋入京时,并没有带走儿子赵归北。毕竟北方的的二十州刚刚平定,而铁弗人虽然短期不会来犯,也要防患未然。
而且赵栋还有一点私心。他知道京城如今变数太大,儿子还年轻,又是刚刚成婚,何必去趟那浑水?
所以他干脆留下了小夫妻在梁州。所以此时韩瑶也在娘家里坐着,听了弟弟的一番高谈阔论。
她却是听了不甚顺耳,瞪眼道:“你一介书生,又懂什么?哥哥厉害着呢,用不着你这般咒他!”
受了赵归北的影响,韩瑶知道的可比宗王妃母子多了许多。虽然她也不知哥哥就是威震北地的铁面战神,不过在韩瑶看来,兄长是比父亲还要可靠的存在。
所以听到自己的弟弟在那不知天高地厚地品评兄长,韩瑶立刻毫不客气地出言申斥。
韩逍斜看姐姐一眼,冷笑一声道:“倾巢之下无完卵,别以为你嫁给赵家就能置身事外!赵归北可不是人家渔阳公主的亲儿子!到时候也护不住你这个乱臣之女!”
这话气得韩瑶起身要打弟弟。
可是宗王妃向来护着儿子,立刻瞪眼道:“逍儿有何说错的地方?你嫁人之后越发能耐了,时不时跟我顶嘴,现在还要当着我的面耍家姐威风!要是这样,你立刻搬出府去,少回来气我!”
韩瑶在母亲面前是讨不到好的,只能委屈地坐在了嫂嫂的身边,不接母亲的话茬。
不过落云此时却抬头瞟了小叔子一眼,淡淡道:“王室动荡,藩王入京勤王护驾乃是祖训。父王是韩氏子孙,焉能偏居一隅,苟且偷安?你方才之言就止于院中。若是出去跟你的友人说,才是会给家宅招惹灾祸!”
平日落云从来没有跟小叔子争论过什么,听了他那些书生意气的酸话,也是笑笑就罢了。毕竟他是宗王妃的亲儿,总要让一让。
可是他今日之言,完全是无知的诳言浪语,落云不能不出声申斥。
韩逍在王府里除了父兄,一向说惯了上句,冷不丁被他一想看不起的平民嫂子申斥,竟然愣在原处,有些转不过脸来。
宗王妃也有些不高兴,不过她也知落云说得在理,韩逍平日总是跟一群跟他年龄相仿的友人交际,若是不注意言语,的确惹祸。
于是她终于不轻不重地说了儿子几句,气得韩逍脸色涨红,一副不爱跟妇人口角的憋气样。
落云也不想再跟黄毛小子口舌,借口要让韩瑶看看她新绣的花样子,当下起身,跟宗王妃施礼后拉着小姑子出了园子。
韩瑶跟着落云一起,说话倒是没有拘束,不过她其实也心悬着哥哥和父王,小声道:“归北这几日得到的消息都是京城里乱极了。我的公公也赶回了京城,父王和兄长也去了。他们会不会政见立场不同,闹出乱子来?”
落云抿了抿嘴,没有接话,因为她也不知现在的情形,唯有期盼着月余之后,从京城传来好消息。
只不过没有过多久,从京城来的书信越来越少,整个驿道如同荒废了一般,等不到半点消息。
就算宗王妃去各处夫人府上打探,得来也是形形色色不太靠谱的传闻。
有从京城逃过来的人说,整个京城乃至周遭乡县,都被起义的流民占领了,许多州县官员甚至被那些流民抓住,吊死在了衙口。
许多世家纷纷逃离京城,京城周遭也没有官署衙门了,烧杀抢掠不断,俨然是要亡国的乱世情景。
宗王妃听了这些,在惠城官眷宅门里也坐不住了,左右一看,发现陪她来的落云不知踪影,于是便问身边的妈妈,世子妃去哪了。
这么一问,才知世子妃好像是去城中的钱庄办事去了。
宗王妃气得朝天翻着白眼,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是时节了,还有心思摆弄她那些闲钱!”
第106章
宗王妃哪知道,落云可不是去摆弄闲钱去了!
当京城驿道全都断了消息之后,想要知道京城近况,只能听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落云却知道有个人的消息一定比官家都灵通,还有谁能比在天下遍布钱庄的财神爷更有门路的?
所以趁着婆婆去官眷府门做客的功夫,落云带人坐马车去了城里的茂祥钱庄表明了身份,递了拜帖。
这次,伙计不再推诿,入内问询了一会,又让贵客先饮茶稍等片刻。
不一会,便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了钱庄的门前,又下来了几个美貌的婢女恭请世子妃上车。
落云知道,这马车是游山樾派来的,不过她身边的侍卫却小声提醒世子妃最好不要上来历不明的马车。
落云笑了笑,淡淡道:“财神爷的马车也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京城虽乱,可是梁州地界还没有变天,一会你们在后面跟上就是了。”
说完,她领着两个侍女坦然上了马车。
这马车一路行驶到了游山樾秘居的仙隐山。
这相连的两座山,平日乡民游客都不得靠近半步,而落云下了马车之后,自有滑杆软轿接应,抬着落云来到了半山的院落。
此处修筑的屋瓦精美,俨然是山中的皇宫一般。
虽然此时夏季,但是山中阴凉潮湿,若是体寒之人,难免会觉得有些冷意。
可是当落云脚踏院落地面青石的时候,却觉得有隐隐热气从鞋底传来。
看来财神爷真是财大气粗,不光是屋子里,就连院子里也铺设了地龙,就算到冬季,也会雪落地面即化,雪水流入道路两旁的凹槽里,让主人欣赏庭院落雪,却不会弄湿鞋面。
这个游山樾当真没有白来人间一遭,将所有的极致享受都研究得透透的。
等入了屋子,绕过整幅雕梁画栋的檀木屏风,落云在帷幔重重间,看到了正在几位绝色侍女的环绕下,咕噜噜吸着玉嘴水烟的游财神。
那些艳姝虽美,可惜脸上的脂粉堆砌得有些俗气,当落云走进来时,只一身淡雅素衣,肤色赛雪,峨眉轻扫,尤其是那双透着水波秋光的眼,便已经胜过香脂艳脂的浮华之美。
游山樾虽然年岁甚大,却很爱欣赏美人。他虽然曾经见过落云,不过那时的她眼疾尚未痊愈。
而现在这秋波灵动的美人,仿佛是给玉雕的美人注入了魂灵,似乎更胜从前数倍,
游山樾看得眼前一亮,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略略施礼后,吐出一缕轻烟之余,感慨道:“世子妃当真是老夫见过最美的丽人,听说您眼疾已经康复,可喜可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