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丫鬟刚披上衣服走出院子,韩临风已经披挂夜霜,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落云也披着衣服站在门口,正看到他入院。
他虽然脸色难看些,可身上并无大碍,就此落云放下了一半的心,然后拢着披散的长发问:“怎么了?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韩临风从怀里掏出了书信,递给了落云。
落云展开一看,是李归田大人的亲笔书信。
上面只是写了些场面客套话,主要的意思是恭喜北镇王府即将添喜,陛下已经圈定了和亲的宗亲之女的人选,北镇王府的小郡主大约是最有希望的。
李大人写这信当然不是缺心眼的道贺,而是变着法提前给北镇王府示警呢!
那铁弗人茹毛饮血,生活习惯与魏人大相径庭。
以前和亲过去的女子大多寿路不长,若是铁弗国与魏朝生出了变故,这和亲的女子也要首当其冲,性命不保。
李大人提前给王府示警,也是希望恩人能赶在圣旨到达之前,给自己的妹妹想一条出路。
毕竟李大人当初是韩瑶解除婚约的证人,眼看这小姑娘是如何被峻国公府坑害的。
若是小郡主再被定去和亲,当真是红颜薄命,让人心生不忍。
落云此时也急了:“宗亲女子这么多,怎么就攀上小姑子了?”
还能为何?当然是柿子挑软的捏!
横竖在宗亲里扒拉,再没有比北镇王府更弱的门楣了,恰好韩瑶又被退婚,正是合适。
而且看李大人的意思,这里好像也有峻国公府推波助澜,大约是气不过解婚约时,北镇王府没给他们做脸,就此便要坑害一下姑娘,解一解闷气。
不过现在计较这些也无用,落云急急问:“怎么办?韩瑶若是嫁给铁弗王,这辈子可就完了!”
韩临风沉声道:“我已经从营里挑选了几个年龄相当的子弟,明日让父王再选选,即刻便成亲,就算过些日子,圣旨真的来了,我也可陈情陛下,毕竟没有让已婚女子和亲的道理。”
落云觉得有些不妥,可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说完之后,韩临风便急匆匆去找父王商议去了。
北镇王看过李大人的信之后,也是犹如五雷轰顶,气得脸色发黑。
这样差事,但凡陛下有些体恤之心,就不该派给圣德先祖的后人!要知道圣德先帝面对铁弗人的时候,就算被困丘台,也从来没有轻言投降放弃。
如今要圣德先帝的后裔去和亲,是何等讽刺!
不过王爷的考量要比韩临风多些:“你这么急匆匆给你妹妹婚配,用营兵配郡主,岂不是让陛下起疑?君恩不能不受,逃也是逃不掉,大约这也是瑶儿的命,就此受了吧……”
说完,他便叫来了宗王妃,还有韩瑶,当然还有落云,只关上房门,一家子商量此事。
当然跟女眷们不可说得太细,也不能说出李大人的名头,只是说听了些传闻,说韩瑶的名字在待圈定的宗亲女子名单里。
宗王妃只听了开头,已经五雷轰顶,晃着身子要晕厥过去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嫁到了蛮荒之地,便是削尖脑袋也要让女儿嫁回京城去。
没想到造化弄人,老天爷居然让她苦命的女儿去和亲!一时理想破灭,王妃真恨不得立刻死过去。
而韩瑶更是呆若木鸡,只愣在原处,直到落云搂住她的肩膀,她才呜咽哭出了声来。
韩临风看着妹妹凄楚的样子,开口道:“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叫你去和亲!”
这话一出,恍如一颗定心丸,一下子让宗王妃母女安了心。
可是宗王爷却紧缩眉头瞪向儿子道:“不可冲动!那是陛下的圣旨,难道你想抗旨带累全家?”
韩临风沉声道:“若是需要出卖女儿,才换得一家平安,这样的苟且平安,不要也罢!”
这话显然太意气用事,惹得王爷也是火大,抬手就要给儿子一巴掌。
换成以往,韩临风都是生受了的,可是这次他却一下握住了父亲的手腕,同时道:“这事我来安排,父亲心里清楚就行,若真出事,我自领罪,不会带累全家……”
说完,他便说出自己的打算,准备让韩瑶先成亲再说。
宗王妃现在最恨自己当初没听落云的劝,早点给韩瑶定亲。现在若是临时再找合适的门户,人家男方也未必肯配合。
如今只能土豆堆里挑个像萝卜的,看看能不能在韩临风的下属里找个像样的出来。
所以第二日天亮时,韩临风借口请下属进府喝茶的光景,将几个备选的“土豆”请入了客厅。
而王妃和韩瑶则隔着客厅的屏风偷偷地看。
宗王妃如今也不挑拣模样了,可不挑剔模样,总要看看家世。
她一边看着人,一边对着韩临风写下的简单家世籍贯的介绍,一眼望去,这一个个都是一穷二白的,如何嫁得?
韩瑶隔着屏风看那些人,一个个长得黑突突的,也是看得心灰意冷,于是低头先转到了一旁偏厅里去。
她看落云也跟了过来,立刻扑在落云的怀里呜咽着哭,还跟落云说,要不然她还是剪了头发去出家吧!
落云劝慰韩瑶,这次乃是陛下圣旨,全然不是个人意志可左右,岂是她剪了头发就能抗拒的?
韩瑶知道嫂子的话有道理,于是咬了咬牙说:“陛下若是再相逼,那我悬梁自尽好了。”
这话一出,让刚刚从客厅转回来的王妃气得有些跳脚,大骂女儿不懂事,一人死了倒痛快,却留给一家人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