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妈妈虽仗着宗王妃撑腰,却依然顶不住世子妃的眼神,立刻躲闪着辩解道:“是奴婢多言了,还请世子妃见谅。不过王府虽有难处也是一时的,您若肯体恤二老,谁会多嘴说王府的闲话……”
落云其实清楚,若宗王妃不放权,断没有让自己这个没出身没背景的儿媳妇掌家的道理。
现在这刁钻老奴说的,大约也是宗王妃自己的算盘。
落云觉得还是把话讲清楚些,断了某些人的念想,所以她挑眉继续说道:“王府这次钱银周转不便,全是因为宗家外祖父出了事儿,王爷作为宗家的女婿,自然要尽一份心力,倾其所有。虽然王府现在日子紧巴了些,可也没到需要你这老奴四处讨钱的份儿。母亲都没有拿自己的嫁妆来填补,你却拿话挤兑着我,是何意思?要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母亲挑唆了你这老奴欺压新妇,我们王府的名声,就是让你们这群人败坏的!”
落云这么一说,宗王妃自己的脸都要挂不住了。
这新妇真是句句一针见血。倘若王府真到了需要女人嫁妆填补的份儿,按理说,也得从宗王妃开始。
毕竟是她父亲贪赃枉法出了事儿,才牵连着北镇王府吃不上燕窝的。
”够了,盛妈妈还不快些给世子妃认错!”落云说得句句在理,宗王妃一时也无法反驳,只能推盛妈妈挡一挡。
盛妈妈只能赶紧低头认错。宗王妃却还是心里憋火,又斜看着苏落云道:“你说得对,要是王府没钱了,也得是我先将嫁妆舍出去,给满府上下赔罪,你且算算看,用不用将我也卖了,好来填你账面的窟窿?”
一看婆婆发火,落云自然是赶紧跪下赔罪。
就在这时,门外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这是怎么了,屋里这么热闹?”伴着这一声,渔阳公主带着侍女丫鬟一起走了进来。
原来落云来之前,听闻奚嬷嬷进府,就预料到了老搅屎棍出山。
韩临风现在忙着自己的那一摊子事,许久都不回府,她也不能回回指望着公公解围。
所以临来之前,她还邀了渔阳公主一同前来给王妃探病。
渔阳公主自从上次惠城遇险之后,就回到了梁州的北镇王府里借住。
这里离经州很近,将军和儿子若是有空,也正好回来看她。
只是赵栋身为上将军,基本不会回来。好在儿子赵归北还算孝顺,有时替父亲前往驿站传送重要文书,或者取拿东西时,会来看看渔阳公主。
今日渔阳公主闲来无事,受了落云的邀约,打扮一番后,便来看看宗王妃。
结果正好听了半句闲话,便顺嘴问了问。
宗王妃是多好面子的人,一看渔阳公主来了,可不好再继续审苏落云,只让她赶紧起来,然后笑脸迎向公主。
若是被渔阳公主知道,自己府上银库见空的事情,那王妃的脸可真是丢光了。于是她连忙笑着打岔,将着话头岔开。
而奚嬷嬷那老货也知道这场合没她插嘴的余地,自是被儿媳妇给搀扶着灰溜溜地走了。
渔阳公主天生好交际,这一来,话题倒是不会重样子,顺便还带了些京城的新鲜事情。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峻国公府的夫人如今臭了名声的事情。
宗王妃爱听这类,一时间都顾不得申斥落云,只顾着跟公主细聊这些大快人心的八卦,顺带再跟公主提一提,看看她相熟的京城府宅子里,可有年龄相当的公子,再为女儿相看一门。
自从惠城天宝楼那次,大家一起跳了楼,渔阳公主自觉跟这位王妃也算是共患难的交情。
看着王妃为女儿的事情一直上火得病病殃殃的,也着实可怜,当下也是一口应承下来,说是要给京城的好友们多写信举荐一下北镇王府的小郡主,看看能不能结下良缘。
待公主走后,宗王妃的心情好了一大半,看着落云坐在一旁,才又想起被公主冲散的官司。
待她再次凝聚怒气,询问她为何遣散府里的老人,是不是想要改朝换代的时候,落云柔柔道:“只是起初发现账目不对,等问时,才发现是哪几个犯事。本想看在母亲的面上从轻发落,可当时父王不放心我查账,就坐在一旁……父王的脾气您还不知?他在气头上,说府里现在本来就缺银子,哪里还能留这些吃里爬外的?便都轰撵走了……母亲若不愿,我禀明了父王,再让他将人请回来?”
宗王妃听了一滞……先前因为父亲宗庆交罚金,王府给垫进去了一半,所以王府现在日常的开销都缩紧了。所以那些人的账目若真有问题,当真是撞在炮眼子上了。
她若给这些人求情,只怕她也要被王爷数落一场……
想想自己在王府里含辛茹苦这么多年,拉扯了三个儿女长大,到头来,混得却不如个新妇有情面,宗王妃也是悲从中来,一时眼圈翻红道:“你也甭拿你父王来压人。如今这府里一对父子,都被你拿捏住了,我的身子也如今也颓败了,还是趁早死了,给你个新女主人腾挪地方……”
落云给宗王妃递了茶,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这个婆婆,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也没有什么大的坏心眼,另外就是耳根子太软,易受刁奴的挑唆。
再不然,就是自觉人生际遇大不顺,旁人都没有她来得苦。
其实北镇王爷虽然也就是顶了纨绔的名头,可是仔细算来,府里的子嗣也就三个。除了韩临风是爱妾所生,便再无其他庶出子嗣,府里虽然也有一两个同房侍妾,但王爷也不常宿,这在王侯府宅里,已经实属难得了。
王爷虽然跟她相敬如宾,但也并非刻薄对待发妻之人,可是这两人脾气相冲,就是能相敬如宾,一言不合也会吵起嘴。
落云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什么是性格无法磨合的怨偶夫妻,毕竟她的娘亲虽然对父亲失望,可也从来没有像王爷和王妃一样,三天两头地面红耳赤吵嘴。
等见了公公婆婆之后,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算门当户对,品貌相当,也不适合结为夫妻。性格上的不合适,其实比八字不和更要命!
听了王妃说要早死,她柔柔开口道:“小叔子和小姑子还没成亲,母亲可不能早早不管了他们!若是父王或者世子来张罗,必定找不出好样的来……母亲只管养病,等您能起身了,就赶紧接过账本钥匙,我的年龄这么小,可撑不起这么大的家。”
宗王妃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拭了下眼泪,又喝了几口茶,觉得苏落云说得有道理。
自己的儿女都还小,她若死了,谁来管他们?
不过这新妇说得倒是大方,好不容易掌管了王府的管事权,如何舍得放手?
等听婆婆质疑自己的诚意,落云大方一笑,很是老实地说:“王府的底子太空,管家掌钱劳心劳力的。我管惯了自己的产业,一向大手大脚惯了,有些不会掌管穷家了……”
宗王妃再次被气得呛了一口水;这死妮子说话真是气死人!堂堂北镇王府竟然成了她嘴里的破落户?
不过宗王妃也知道新妇的底子,人家并非胡吹牛皮。听女儿说,这苏落云的香铺子生意在不断地扩大,甚至还在海外包了商队,准备运输些稀缺的舶来香料。最近就连惠城里都有她瘦香斋的分号了。
人家财大气粗的媳妇说出这话来,就是大大的实话。能如山如海的花用钱,再回过头锱铢必较地算计着公中花用,的确有些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