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转身游了几下,一眼看到那满面污渍,衬着两只白眼的男人时,又是直觉挥舞着头钗,戒备着他。
韩临风不知她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情急之下只能大声喊:“阿云,是我!”
这次落云听的真切,虽然这人……跟众人描述的朗月清风的美男子略有差距,可是那熟悉带有磁性的声音不容错辨。
只是眼睛骤然完全恢复时,看着曾经朝夕相处人也会因为视觉而产生疏离之感。
落云一时有些怯怯,不敢靠前。
不过韩临风方才看见裘振抓着她的脖子时,心都紧紧揪在一处了。看她僵着不动,还以为她受伤了,所以他赶紧游过去,将她搂在怀中。
虽然是在河中,当落云被这个看起来陌生,又有点脏兮兮的男人抱在怀中时,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就萦绕上来——他的确是韩临风,那个每个夜晚拥她入怀的男人……
韩临风低头问她有没有受伤到时候,她也是赶紧摇了摇头,可是一双眼却紧紧盯着他不放,似乎是想从那满脸的污秽里找寻出一点庐山真面目。
确定落云无碍之后,韩临风立刻高声呼唤在岸边的侍卫,赶紧追撵那艘逃离的小船。
裘振的贼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跑到惠城来大闹一场,还炸毁了天宝楼,差点犯下数十条人命。若是岸上的追兵能追赶及时,说不定能将这贼子缉拿归案。
就在这时,后赶来的侍卫纷纷跳下河,去解救那些落水的夫人们。而来不及撤离的废墟里的人也先后被解救出来。
惠城的地方守备听说渔阳公主,还有北镇世子府的世子妃等一干官眷在天宝楼遇险,也急急派人赶来,因为他自己的夫人还有女儿也去了天宝楼。
一时间,整个惠城进入了宵禁状态。带一百零八响的烟花之后,所有的百姓都被驱散回家。官兵们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开始搜查。
那天宝楼里有六七具尸体被抬了出来,除了韩临风斩杀的杀手和死去的侍卫,余下的有一个是楼塌时,因为来不及跳楼,被大梁砸死的一个官眷。
剩下被救出的人,都带着伤,有些重些,似乎腿骨都被砸断了,还有两个一直处在昏迷中。
倒是及时跳入水里的,除了有些着凉,但是都被船只及时救起,并无大碍。
那宗王妃生平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刀光剑影,此时跟着渔阳公主上岸后,仓惶瑟缩得浑身都抖成一团,也顾不得尊卑,只紧紧抱住渔阳公主便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落云从来没有听过宗王妃忘形大哭,所以听着那歇斯底里的哭声有些不确定,便指着宗王妃问韩临风:“那个正哭的……可是婆婆?”
韩临风说是后,她又问:“那婆婆抱着的那位又是谁?”
此时,韩临风定下心神,总算是察觉到了落云的不对劲,他伸手问落云:“这是几?”
落云强忍着心里的激动,低声:“手爪子这么脏,还好意思要我看?”
韩临风也惊喜地握住了她的双肩:“你……全都能看清楚了?什么时候能看清的?”
落云老实回答道:“大约掉落水里的时候又震了一下,便全能看清楚了。”
韩临风万分惊喜地看着她,刚笑出声,那表情突然一变,仿佛被鬼掐了喉管一般。
若是以前,落云眼盲,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就罢了。有时候这男人生闷气时,若是不言语表露出来,她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看着男人的表情一变,落云的心里也咯噔一下,稍微想想,就知道他在介意什么了。
毕竟方才生死一线间,她似乎毫不犹豫地将裘振当成了自己的夫君。
“……你脸上有油污,我视力刚恢复时,也看不大清楚……”
就在落云费力措辞解释的时候,韩临风低沉着声音道:“你全身都湿了,我让人给你拿衣服,再准备些姜汤给你驱寒。”
说完,他便转身跟人要干衣和热姜汤去了。
落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撇开他看不清样貌的脏脸,单从背影来看,可真是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呢……
就是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走路的时候,踩在板砖上的每一步似乎都带着千钧怨气,活似被冒犯的火龙……
第88章
惠城的这一场变乱起得快,收尾却甚慢。
且不提如何追击那些亡命的歹徒,对于当地官员来说,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安排好一众金枝玉叶就医诊治,然后再沐浴更衣。
所以韩临风拿了披风将落云裹好之后,就护送这些女眷们先去了当地官员的府邸。
不过人送到后,韩韩临风便没了踪影
落云在侍女的服侍下,总算将自己清理干净了。
她还沉浸在眼睛复明的喜悦里无法自拔。就算屋内是寻常的桌椅摆设,她也要挨个细细地看。
不过欢欣雀跃的劲头过去,她也开始检讨了自己虽然复明,依然眼瞎了一下的错处。
自己的夫君,朝夕相处的男人,就算没见过,也并不该认错啊!
不够往回想想,那等兵荒马乱的节骨眼,一不小心认错了,不也是情有可原的吗?
他若揪着此事不放,可怪没意思的!
但是落云是越想越没底气,尤其是他刚才护送女眷回来的时候,跟自己几乎没有说话,难道这气这么大吗?
所谓大丈夫,不都得宰相肚里能撑船吗?
她那位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夫君,此时此刻,还真是有些过不去这道关卡。
韩临风从小到大,都被人夸长得好,以至于听都听得有些厌烦了。
他也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