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临风点了点头,带着落云选买了些给妹妹的糕饼点心,又给弟弟买了块上好的端砚后,他又带着苏落云坐上马车来到了挨着惠城的一处幽静湖泊。
韩临风立在水亭一侧,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说:“这里叫镜湖,盛产一种麟鱼,鱼骨少刺,稍微炖煮一下就会变得烂软。可惜鱼不好捉,若用网子,那鱼游得飞快,很快就会钻入湖底泥中,所以只能用钓的法子,而且鱼钩要细要小,提杆的时机也要找准。”
苏落云虽然看不清楚,可是觉得一片粼粼的水光,透着春意融融,就算看不清也舒服极了。
她听了韩临风的话,微微偏头:“这么难钓,倒不如不吃……”
韩临风笑着道:“我听曹大哥说,那位游山樾老先生的爱子天生对鱼过敏,不能食鱼,不过倒是能吃这种麟鱼。若是无事,游山樾都会前来亲自给爱子垂钓。”
说话时,他已经仔细看了一圈湖边垂钓之人。
据曹盛的描述,游山樾右手小指断指,而且身边保镖仆从众多。可是此时在湖边垂钓的人里面,大都是农夫模样的人,并无什么富贵老爷在垂钓。
庆阳还带着人巡查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跟游山樾相类的,看来,今日他要扑空了。
韩临风原本也没有想着能一下子找寻到游山樾,只不过带着落云来这里散散心罢了。
他回到梁州之后,就一直忙于公务,压根没有抽出时间带着落云好好游山玩水。
紧接下来,前方又是一场恶战,所以韩临风想要趁着难得太平的时候,好好陪陪落云。
此时,一阵和煦的风儿吹来,他低头看向换了春装的娇妻。她天生肤白,云鬓松挽,雪颈锁骨露在轻薄的春装外,配着轻纱披帛,如此伊人,立在春水一畔,当真是亭亭玉立。
以前的落云,因为双目失明,虽然眼眸生得美,却失了一点神。
而现在,她的视力渐渐恢复,虽然看不清楚,却可以目光转动,又是多了顾盼生情的风韵。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看也看不够。韩临风最近总是忍不住在想,若是她将来能给自己生个女儿,小小圆圆的脸,再配上和阿云肖似的大眼睛,那该是多么可人爱……
以前韩临风从来没有想过子嗣的问题。不过自从知道了落云不想给他生下孩儿,他反而总是忍不住想两人的孩儿会是什么样子的。
……待战事结束之后了,他会与她开诚布公,好好谈谈此事……
此时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韩临风担心她着凉,就想将她送到马车上去。
就在这时,苏落云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是谁用了龙涎香?在这偏远之地,居然还有人这般讲究?”
那龙涎香只一小块便价值百金,而且是皇家御供,非寻常人能得。当初渔阳公主有一块,因为保管不当而心疼不已,特意找了她去想补救的法子。
由此可见,就算在金枝玉叶的公主眼里,这种香料也金贵得很。
可是在这乡间湖畔,顺着吹来的风儿,落云居然在泥土芳香里嗅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自然是觉得奇怪了。
韩临风听了落云的话,微微眯起了眼,顺着风口的方向看过去。突然发现一处树荫下独坐着一个干瘦的老者。
他应该是才来,方才并没发现此处有人。
这位独钓的老叟,见天上下雨,也不急着避雨,只是从一旁的树上取了挂在树杈上的蓑衣,戴好了斗笠后,继续悠哉垂钓。
韩临风眯眼看着那老者,一眼就看到了那老者的右手……缺了半截小指。
他接过侍女递来的油纸伞,替落云撑着伞,牵着她来到了那干瘦老者的近前。
可惜人还没走到,也不知从何处,突然走过五六个彪形大汉,拦在了那老者的身前。
至此,韩临风心里也隐约有些数了,只伸手抱拳道:“老先生可姓游?”
那老者半抬头,上下打量着这一对外表出众的男女。
所谓贵气,需要从小将养,那个男子不光生得俊帅,而且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几乎无法遮挡,应该出身不俗,可不像寻仇的江湖儿女。
所以老先生淡淡道:“你们找姓游的有何事?”
他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反驳。
韩临风此时能近看老者,端详着他的样子,倒是跟曹盛描述得不差,于是开诚布公道:“我乃曹先生的挚友,受他所托,来此寻访游老先生。”
那老者呵呵一下:“普天下的曹先生太多,不过这个时节,能来此寻找游先生的曹先生,却应该只有一个……不过我听说他已经不在了,你是受了了孤魂的嘱托,才来这里寻我的?”
韩临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请一旁的侍从递给了老者。这信是曹盛所写,信内陈平了自己的处境,还有裘振欺世盗名的行径,还有逆女背叛,也希望老先生与其他慷慨的豪绅不要再被裘振蒙蔽,也莫要再支助他了。
这位游先生并没有伸手接信,只是就着侍卫的手扫了几眼信的内容,然后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平和道:“看来,你认识的曹先生和我认识的曹先生并非同一人,我更不认识什么游山樾,公子请回吧。”
他先前还没有不认的意思,不知为何,看了信却突然改口。
苏落云却开口说道:“方才我夫君只是说寻访游老先生,并没有说出名姓。你若不是,为何能说出‘游山樾’这个名字?”
第85章
那老先生一滞,仔细回想之前的对话,好像真如这漂亮女娃子说的,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可他还不想认,干笑道:“惠城姓游的,似乎就那么一位,难道我猜得也不行?”
苏落云见这老者不认账,便又笑着道:“我们要找的游先生,是惠城茂祥钱庄的东家,茂祥钱庄财大气粗。我之前去了惠城,曾经嗅闻到钱庄里有股子淡淡龙涎香的味道,跟您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说明您曾经去过茂祥钱庄,而且呆着的时间不短,以至于人走之后,仍有余香。若是一般客人,无需在钱庄停留太久。您大约跟钱庄关系匪浅,又怎么会不认识茂祥钱庄的大当家呢?”
那位干瘦的老者听了这话,不由得抬眼看了她一眼,挑着花白的眉毛道:“你居然能闻香识人,倒也有本事。不过去钱庄的人多了,难道坐一会就都成东家了?”
苏落云又道:“听闻游老先生的儿子,患有痨病。而您的身上除了龙涎香,还有鼠牙草的味道。这鼠牙草是治疗肺痨不可少之药……同时兼备两种味道的人,凤毛麟角。不会是有这么多的巧合吧?”
韩临风瞟了他的断指又道:“游先生当年为了戒赌,曾自断右手的手指,不巧先生您似乎也没有小指……”
老者这次仰天长笑:“没想到老朽竟然满身破绽,就算扮成渔翁也蒙骗不了明眼人!”
他再次抬眼打量了这一对璧人,也不再抵赖,只是望向韩临风:“敢问这位公子是哪个府上的?”
韩临风沉吟了一下,并不打算公开自己的身份,便抱拳道:“在下姓韩,是曹先生的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