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陪在皇后身边的裕妃说风冷吹得脖子疼,所以此时厅内的窗户都紧闭着。方锦书坐在窗边,实在忍不住,伸手推开了一条缝想要透一透气。
可是裕妃很快便喊:“这是哪儿吹来的风,我的脖子又疼了!”于是有太监赔着笑脸,将那扇窗复又关上了。
落云了解了这些情形之后,脑子转了几转,突然暗暗倒吸一口冷气。
满屋子的贵人,只有她与方锦书两个刚刚新婚。
那檀香和艾草固然无害,可是若怀了孩子,对胎儿却有些妨碍,最让人心里不安生的是那股子掩盖其中的药味。落云是做香的,对于女子身孕有妨碍的香料是大避忌,她自然也要知晓这方面的要义。
算一算月份,若是那九王得力,方锦书大约也该有身孕了。
现在方锦书受不住那味道便是明证。
也不知道那股子说不出的药味又是什么,一个崭新的香炉子,却有那么多复杂的味道,在水汽的催发下,在不断缓缓释放。
若她猜得不错,一定是这香炉子事先被什么药汁子浸染过了。
能这么做的人绝对不是处于无聊凑巧。
不过若方锦书真有什么不妥,说是那香味催发得她气血涌动,该要如何追责?
毕竟这香是她北镇世子妃调配出来的,而那香炉子,则是裕妃娘娘刚刚送给皇后的礼。
方才从调香,到点香,也都是落云的侍女寄秋所为。从头到尾,皇后宫里的人都没碰过那香炉子。
方锦书就算闻着不舒服,回去发作以后,也只会认为是苏落云的香调的有问题,新仇旧恨一股脑地怪罪到她苏落云的头上来。
一时间,落云脑子闪过许多念头。
虽然裕妃对于琼贵妃也是恨意满满,但过她并不认为裕妃这种在宫里熬度半生的人,会犯这么傻的错误,在香炉上做手脚陷害九王的新媳妇。
而落云跟方锦书不和,是满京城皆知的事情,若是被人认为她故意报复瑞王妃,似乎也合情合理……
无论怎么样,若是自己料想得不错,自己和裕妃显然已经不知不觉入局做了别人的棋子。
第62章
皇后的花牌局子按照惯例,要打上二个时辰。
一宫之主不说散局,哪个都不好率先告退。这也是方锦书明明憋闷个不行,却仍要一忍再忍的原因。
落云鼻息间的异味愈来愈浓,她心里清楚,这香如果再这么点下去,迟早要发生些不好的事情,而她和裕妃都难辞其咎……
苏落云一时心念流转,耳旁突然传来喵呜的声音,原来是皇后娘娘养的一只琥珀眼的波国御猫来到了落云的脚边来回转悠。
苏落云虽然自知带着猫缘,可是这猫儿赖着不走似乎也有些奇怪。
心念流转间,她摸到了自己腰间那猫爪子一直拼命够着的荷包。
当落云捏住那荷包绣着标记花纹的一角时,心里恍然——原来今晨寄秋劝她跟韩临风和好时,她心不在焉,顺手从桌上拿个香包戴上,却不巧拿了平时逗猫时才用的香包。
阿雪和阿荣最喜一种舶来的香料,叫土荆芥,其味甚是让猫儿痴迷。
再顽皮的猫儿,弄上几片干叶子,也能眯着眼儿磨蹭个半天。
落云现在带着的香料包里也有几片,看来这猫儿是受了这味道的吸引,才磨蹭过来的……
想到这,落云的心里登时有了主意。
这中宫的客厅甚大,有些不打牌的夫人,会时不时绕着殿旁走上几圈。欣赏一下皇后摆在廊上的各色绣球鲜花。
她先是取了片土荆芥在手里揉搓了一会,借口自己坐乏了,便起身走一走,顺便再让香草扶着她走到那香炉旁,用手摩挲着拿起了长柄的铜匙,在一旁宫女的注视下添些香料,又顺便摩挲着拿香炉,感受一下香炉子雅致的造型。
她是盲者,当然得用手感受香炉造型的精妙,借着赏鉴把玩的功夫,不动声色地把那香炉略微挪了挪位置,让它离得桌边近了些。
裕妃娘娘在厅堂一侧得空回头,隔着珠帘看见了,还笑着问:“世子妃,你是摆弄惯香炉子的,摸摸看这香炉做工如何?”
落云也含笑道:“编丝为骨的工艺,不然一般的铜铸可做不来如此展翅生灵的造型,裕妃娘娘能找到如此能工巧匠,也真是花了心思……”
说话间,她转身回到座位上,接过寄秋递过来的湿巾帕子擦了擦手,拿起茶杯静静等待。
不大一会的功夫,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响。
原来那猫儿不再缠着落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跳上了放置香炉的桌子,突然喝醉了一般,用身子拱着香炉。
有女官看到,连忙走过来准备抱走猫儿,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
这猫儿乃是中宫爱宠,养得肥大,气力也大。而且那香炉的造型,也是头重脚轻,若是稍微失衡,就会碰倒。
大猫儿如此撒欢靠着,竟然将那高高的香炉给拱到了地上。
一时间,地面满是水渍和香灰。那香炉也被摔得断了鹤嘴。
裕妃娘娘哎呦呦站起来,一时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心疼香炉,还是心疼皇后的爱猫。
幸好那香炉肚子里装了水,没有烫着皇后爱猫的皮毛,不然她这一番马屁岂不是拍到了马屁股上?
因为要收拾一地的狼藉,太监宫女们不免要进进出出,一时新鲜的空气涌入,驱散了室内的香气。
皇后许是累了,转身从宫女的手里接过爱猫,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微笑道:“也是上年岁了,不打了,都散了吧。”
众位夫人自是识趣,纷纷跟皇后辞行告退。
当众位夫人鱼贯上软娇子,抬出了宫门时,一直拼命忍耐的方锦书突然脸色一变,干呕个不停,拼命捶打软轿轿帮子,待轿子停下后,她急急下轿子推开身边的侍女,跑到一边,手扶宫墙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