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蒙心里烦,都没耐心听了:“说什么说,说你长得好看,像花似的让人舍不得?还是开口哄骗,说要纳你入府?人家就当你是个消遣,还会真的纳你为妾?现在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他又不傻,自然要跟你撇清关系。你别就做梦了!”
说到这,苏鸿蒙长喘一口气:“正好你族叔昇宏家里有个年龄相当的表侄儿,就是那个叫王彪的。他三十丧妻,一直未娶,早前在族中家宴时见过你,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昇宏族叔跟那表侄儿略提了提,他也愿意娶你。你就此定亲嫁人,也算成全了名声!”
落云半抬起头,嘲讽道:“昇宏族叔竟然有这等心胸开阔的表侄儿?不会是那个连年欠下赌债,到处借钱打架的那位吧?他是不嫌弃我眼盲,还是惦记我的嫁妆啊?这样的人,比之前丁家的儿子好到哪里去?你也好意思跟我提?”
苏鸿蒙冷哼一声:“你也配挑拣?好歹人家也是正经人家,要娶你做正妻。王彪既不少胳膊,也不断腿,只是平日没有夫人管教,喜欢出去玩罢了。而且他是我们苏家这边的亲戚,也算是知根知底。你嫁了人,这家里才能清净,不然的话,莫说彩笺他们说亲,就是我求娶续弦,人家也会特意问问你这个女儿为何嫁不出去!再说了,你现在闹的这叫什么事儿,是要全家跟你丢人?”
听了父亲的刻薄话,落云想起了韩临风跟她说的话。
他说,她若不嫁人,就怎么也甩脱不掉苏家的糟心事。看来这句话,他又说对了。
跟韩临风的权宜婚姻就算千难万难,也好过拘束在苏鸿蒙这样薄情寡义的父亲手里。
想到这,她淡淡道:“我的婚事,不需得父亲操心,我还有事,就不多招待父亲了,你若没别的了,就赶紧回去吧。”
可是苏鸿蒙却不容她再糊弄过去,端着父亲的威仪硬气道:“我已经替你应了那边!待过些日子,你就嫁过去吧!若是不干,又拿出以前上吊剪头发疯闹劲儿,我便随了你,你就是死了,也好过如此丢人现眼,败坏苏家的门风!”
苏落雨听了这话,却噗嗤一声笑开了,悠闲问道:“父亲真应下了那边?”
苏鸿蒙也不是吓她,他昨日禁不住族老游说,差点就跟人定了婚书。
不过想到那丫头粪坑石头的性子,他又有些犹豫。可是今日听了彩笺说的这话,他倒是有种释然之感,觉得这门姻缘就是老天爷垂帘苏家,简直是正正好好!
守味斋的生意现在被瘦香斋挤兑得快要做不下去了。若落云嫁人,他会给落云凑份体面嫁妆,再顺理成章将瘦香斋收回来。
她嫁了人,也算有了依靠,岂能带着赚钱的铺子去夫家?大不了以后吃不上饭,他周济女婿一家些就是了。
这次无论死丫头怎么疯闹,他都不会松口了!
苏鸿蒙说完这话,本以为落云会哭闹,可是她却只伸手理了理颊边碎发,淡淡道:“父亲若没其他的事情,还请早点回去,毕竟你要嫁女儿了,就算再糊弄,也得稍微准备些……”
苏鸿蒙有些没反应过来,反复低头查看女儿的脸色,试探问道:“你愿意嫁人?”
落云微笑点头:“自然愿意……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苏鸿蒙嗯了一声,待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看着表情如常的女儿,试探道:“你要是不愿意这人,我还可以再给你找个好点的……”
其实他也不甚中意那男人,只是想着苏落雨看着柔弱,脾气却很刚烈,她若不愿意嫁人,必须找个硬茬子能压住她才行,这才选中了王彪。
若落云想开了,愿意嫁人,他其实也想给女儿找个靠谱点的。
落云想了想那人平日打骂父母,在家宴上耍酒疯的德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必了,既然爹爹相中这个,我没有意见!”
苏鸿蒙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女儿真的是在那北镇世子的手里吃了老大的闷亏,这才突然回心转意了。
如此一来,他再跟谢家的那年轻寡妇议亲时,倒是也好说了很多。
这般想罢,苏鸿蒙总算缓了口气,安慰了落云几句,只让她当被疯狗咬了几口,睡一觉忘了就好。
说完之后,苏落云也不看他,表情清冷异常。
苏鸿蒙其实也是略有尴尬。按理说,做父亲的在女儿吃亏时,总要上门去讨公道。
可是对方是皇族子弟,如此上门岂不是以卵击石,若是闹得尽人皆知,莫说彩笺的婚事,就是他的婚事也要泡汤。
想到这,苏鸿蒙又是为自己软弱找了些借口,苏落云却不想听,冷冷道:“天晚了,父亲还是回去吧!”
苏鸿蒙嗯了一声,他的确还要赶着回去,跟族叔商量,赶紧将落云的亲事定下来才好。
想到这,苏鸿蒙也不多坐,急匆匆又起身走了。
苏落云用脚踢着地上散碎的算盘珠子,沉默独坐了一会;幸好她方才嘴懒,没有说出陛下赐婚的事情。父亲既然如此热衷保媒拉纤,那边让他忙碌去吧。但愿陛下赐婚的事情传扬开后,他不要吓得太过魂飞魄散……那个王彪就是个泼皮,若是知道父亲戏耍了他,也是有的闹。
再说归雁他们,一直对姐姐的话半信半疑。
直到第二天时,世子府差人来送东西了,这梦一般的事情,才算落地着了影子。
世子送来的都是准备给落云的聘礼。
只是他准备如此之快,马上就送了六箱子整套的瓷器。据说汝窑新出的式样,一水的青蓝,开片饱满,瓷胎也是剔透轻薄,价值不菲。
落云看不见,但是用手触摸轻弹,那种上品瓷器发出的声音悦耳极了。
而后面又送来的六箱子头面和绸缎,也都是上等货色,完全看不出有临时拼凑,敷衍的意思。
后来落云听管事说,世子在京城吃喝这两年,倒是结交了许多酒肉朋友,虽然聘礼凑得急了些,却也有门路。
比如那瓷器就是卢家公子府上先前预定的。
卢公子听闻好友竟然被陛下乱点鸳鸯谱,硬要他娶了那盲女,深深自责自己当时没有拦住韩临风。
听闻他要凑聘礼,还不想寒酸让人看更多的笑话,立刻主动让了订单子,将这批新烧的瓷器让给了韩临风。
其余的东西也是如此,不管要得多急,韩世子似乎总有法子定到好的,然后送往苏家小院。
归雁不给送东西的耿管事好脸色,那管事看着着山鸡变凤凰的苏家人,态度也很微妙。
他们主子的这场婚事实在来得莫名其妙。听那意思,似乎是这位苏姑娘与世子相处被人撞破私情,没有办法,世子才请旨成婚的。
就算男女私情,满京城的贵公子哪个不是红颜遍地?也不至于让世子娶了个身份低贱的盲女啊!
陛下就算再不看重北镇王府一支,这般赐婚也是太糟践人了!
如此想来,耿管事也好,还有小厮、丫鬟们,再看这苏落云便有些态度微妙。
他们觉得是自家主子不谙世事,被有心计的市井商户女给算计了。
耿管家看着豪门里的故事太多,心里有数:这仓促姻缘既不般配,也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