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年末,全球范围内的疫情似乎终于有了偃旗息鼓的势头。大型的娱乐演出逐渐恢复从前的阵仗,连久未开演唱会的华语天花板级别歌手许尉临,也在不久前宣布,计划于圣诞节在蓟京举办演唱会。
褚楚从网上看到消息后就兴奋起来,她本来想和庾佑之一起,可时至年末,他忙于公司事务和应酬,眉眼时常带着若有似无的倦意,看起来并不像有空的样子。
而且,她有什么资格要求或是请求庾佑之和她同去呢?于是犹豫了几天,褚楚还是打算瞒下来不告诉庾佑之,自己和几个舍友一起抢票去。
结果天不遂人意,在当天和庾佑之吃晚饭的时候,她就说漏了嘴。
庾佑之正在给她盛砂锅粥,看着女孩儿一脸“我竟然说漏嘴”的尴尬表情,挑了挑眉,大发慈悲给了她个台阶下:“这点儿够不够?”
褚楚看起来像一只因为做了错事耷拉着耳朵的小狗,闻言立即点头:“够了够了!”
庾佑之看她接过来埋头苦吃,腮边一动一动却不敢再说话的样子,眼底浮上笑意,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最近新区有个项目,招标的事情忙了好一阵子,估计还要两天才能解决,今天带褚楚出来吃顿饭,还是他让秘书排了半天才空出的时间。
在那天图书馆事情后,褚楚的表现与平常无异,看起来完全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年纪比她大这么多,直说总觉得有欠礼数。
从记忆里又翻出这件事,庾佑之想自己还是有点操之过急,总之她还小,慢慢来也没什么关系。
……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是要明确争取的。
思及此,庾佑之敲了敲桌子,向着褚楚开口道:“圣诞节,你完全没有想过和我一起去看演唱会,是吗?”
褚楚噎了一下,换上副笑模样抬眼看他:“叔叔,你这个年纪的人还过圣诞节呀?”
庾佑之啧了一声:“褚楚,贼胆子又大了,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他拿出手机调出前置镜头递到褚楚跟前:“你看看你心虚的样子。”
褚楚干笑了一声,又吃了一口粥,才道:“那,你也过节的话,我们就一起去看呀!”
……怎么是为了过节,明明是想陪她玩而已。
庾佑之心底叹了叹,看她一副没吃饱的样子,拿过她手里的碗又盛了一些递到她面前,思忖了一下才道:“褚楚,你很怕我?”
褚楚摇摇头。
“那为什么都不问一下我?我以为你会先考虑你面前这个人,”男人指了指自己,收敛了方才调侃的神色:“在同伴的可选性上,我对你来说,难道还不如你的舍友同学?”
褚楚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却被庾佑之打断。这是他头一次打断她说话,似乎并不符合他一贯在外遵循的礼仪习惯:“先前你说的所谓的报答,已经足够了,你不再欠我什么,不用总是违心讨好我。……如果真的不想,可以告诉我。”
“想的。”
褚楚低低应了一声,突然觉得口中的粥味同嚼蜡,她垂下眼。
这样的话应该是她所想要听到的,不欠他什么,和他两清,从而名正言顺结束这段让她总是忍不住欲拒还迎的关系。
但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心里犹豫了很多次,为什么非要离开他呢?这样继续原来的状态,未必就不好。……可不结束这层关系,她要怎么以女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
她不想不明不白从宠物变成恋人,她想要他主动提出来。
年轻的人会热衷于对心悦的对象进行试探性的考验,以这种简单的胜利方式来证明对方对自己不渝的爱情。
褚楚也是一样,不管别人听到会怎么想,她就是想赌一把,赌他真的喜欢自己,赌结束了这本来就开始得荒唐的包养,还是可以重新在一起。
她的理智已经想好了逃离,可心里还是更愿意欠着他什么,以此来理所当然地继续赖在他身边。
褚楚吹了吹勺子,喝了口粥,小心翼翼抬眼看他:“我看你最近很忙很累,怕你没有时间……”
庾佑之摸了摸她的耳朵:“让你高兴去做的事情,我总是有时间的。”
褚楚蹭了蹭他的手腕,慢吞吞道:“这样呀。”
她没告诉庾佑之,前几天学院新的海外学期交流项目下来了,她报名了日本京都的一所学校,那所学校有一门讲授黑硅近年成果的课程,很有学习价值。她的日语在去年的时候考过了N1,整体交换的条件刚好符合。
她不想告诉他,也不敢告诉他-
圣诞节的当天,庾佑之神色无奈靠在门边,抱着手看褚楚对着镜子扭来扭去。
“……十五分钟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褚楚嘴里咬着簪子,把头发拧起来又转了一圈:“绾发呀!我想戴我的新簪子……很好看的。”
她转过头向着男人呲了呲牙,露出咬在口中的檀木发簪。细长一根,看在庾佑之眼里和饭店的筷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尾端挂了个玉质的圆形坠子,刻着繁杂的图案。
褚楚继续咕哝道:“我新学的,有点手生……你再等我两分钟……哎,干嘛啦!”
原来是男人走过来,从她口中抽走了簪子。
庾佑之拨开她的手,拢起那一把长而黑的头发。褚楚伸手到脑后还想去摸自己的头发,被庾佑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从褚楚耳侧的头发向后抚过,一点一点捋顺发丝收束到手里,这才低声斥她:“别动。”
身后男人的气息把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即便已经不是一两次,仍然让人有心跳加快的冲动。
褚楚抿着唇,看镜子里的男人垂着眼,目光放在她的脑后,面上正经得像是在处理工作。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收紧她的头发,在脑后盘了几圈,簪子从一圈头发的边缘插进去,轻巧旋了个弯,从另一边钻了出来。行云流水的动作结束,头发就被簪子稳稳地固定住,连碎头发也被男人细致藏进发间。
“好了,”庾佑之松开手,拨了拨发簪上的吊坠,道:“转头,看看效果是不是你要的那种。”
褚楚根本没看,转头便埋进他怀里:“我不用看也知道就是我想要的那种,……一定很好看。”
她声音闷闷响在庾佑之胸前,仿佛与他的心跳共振:“你怎么会这样绾头发的?”
说话间,庾佑之已经拿过了桌上的耳饰。干燥温热的指尖碾了碾肉感的耳垂,他偏头看褚楚耳洞的位置,低头给她戴好。
庾佑之的声音很低,似乎是随口的漫不经心,但动作却很细致,把那与簪子吊坠同款的小坠子的挂钩安安稳稳固定在耳面。
“……嗯?”他又拨了拨褚楚的耳坠:“刚跟你学的,褚老师,不厌其烦摆弄了大半天,我这样的笨蛋学生也学会了。”
他说罢,便退开了点,示意褚楚继续她出门前的下一项准备工作。
面前的女孩子还没开始上妆,素净的一张脸上有护肤品的淡淡香味。庾佑之看着她通红着脸坐到桌前,后知后觉她估计又想了些什么别的奇怪东西,挑了挑眉,开始端详起她的脸。
她的眉要淡一些,不化妆的时候看着有点微薄的困意,倒更乖巧惹人留意。唇瓣估计是刚才以牙齿咬过,泛着不正常的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