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岚点头。
苏焰笑道:“堂堂血衣阁,竟出来个行善救人的白衣——红衣圣手,姑娘也不觉得怪异?”
话行至此,烟岚也想起来,这里……总归是杀人的地方。
苏焰继续惋惜道:“要不是信不过旁人,非将阁中行医之物落在我身上,只怕天下毒圣便是非我莫属了。还愁解不了你中的毒?”
他咂咂舌:“还跑那么远去寻解药,若不是为此,也不会在你身上种情蛊了。”
提到情蛊,烟岚脸一红。
苏焰看在眼里,岔开话题:“此蛊无害,但毒有害。即便服下解药,恐也会有不适之处,若是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烟岚点点头,“多谢苏公子。”
她回头看了眼药炉,汤药还未煮滚。
烟岚看向苏焰:“苏公子可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与我家公子可有什么恩怨?”
“他没告诉你?”
烟岚摇头。
“那人叫温长霄,曾经的血衣阁少阁主,”苏焰看着她,“也是师父的亲儿子。”
此话一出,烟岚便明白了几分。
“想必你也明白一二了。这个温长霄也有几分天赋,只是比起你家公子嘛——”苏焰耸耸肩,“那可就差远了。也不怪师父偏疼爱徒,冷落了亲生儿子。”
“那他只因心中不服,就对公子那般痛下杀手吗?”
“说来也是怪,他们自幼就不对盘,萧戎幼时不是常住祁冥山的,每月来上几次,回回来了温长霄都要欺负他。一开始打不过就忍,后来打得过了……还是忍。我还挺佩服你家公子这忍劲儿。”
烟岚问:“没有人帮公子吗?你们……不是挚友吗?”
“帮?”苏焰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低头凑近:“美人儿,在这里,若需别人帮才能活下来,那可就不知要死多少次了。”
不远处汤药开始沸腾,药气溢满了整个屋子。
烟岚听着苏焰的话,也知是自己天真了,从未体会过,便不知弱肉强食的残酷。
“区区几年,温长霄便远远不是萧戎的对手了,即便你家公子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能忍,但总归是少年心性,只要有一回忍不住,温长霄就要身首异处了。”
忽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烟岚盯着苏焰。
果不其然苏焰敛了笑容,“于是萧戎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喝下了师父亲手倒的梅子酿。自此性命便被捏在了他们父子二人手中。”
烟岚一惊:“难道公子冬日年关便要休养,就是因为——”
苏焰冷笑:“师父用药精湛,只要萧戎不碰温长霄,师父断不会伤害他。他所服下的东西只要不遇到相克之物,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这相克之物,除了师父,就只有温长霄知道。这是他的护身符。”
烟岚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最致命的东西,偏偏掌握在敌人手中。
“师父被囚禁,温长霄逃了,后来创了九幽盟,明面上做着制毒卖毒的生意,暗里想方设法要置萧戎于死地。不过人外有人,他身手不敌,连脑子也转不过你家公子。”
苏焰看烟岚面色不佳,补充道:“萧戎曾答应过师父不会动温长霄,其实也是不得不答应,但是——”
他盯着烟岚:“这次去给你拿解药,他是真的准备杀了温长霄。”
烟岚一愣。
“暗杀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他也从未真正动怒过。但这一次,”苏焰忽地一笑,“你说是为何呢?”
汤药滚得厉害,溢了出来,小厮低低地说:“二阁主,公子,药好了。”
原本只是规规矩矩地煎药,却没想听见这许多恩怨,小厮的肩膀微微发抖。
苏焰微微挑眉,语调慵懒:“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可就是你说的呢。”
“二阁主!”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小的绝不敢!绝不敢多言半个字!”
苏焰一笑:“逗你的。”
温萧二人的恩怨早已传遍整个江湖,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烟岚温声道:“药既煎好了,就不劳烦小哥了,你且去忙别的吧。”
知道烟岚这是在解围,小厮忙道谢,匆匆跑了出去。
“到底是年纪小。”苏焰扬扬下巴,“蛊清得也差不多了,今日是最后一次服碎乌草,且不必再晾凉了。”
烟岚走过去,左右看看,抬头问:“没有蜜饯吗……”
碎乌草苦得倒胃,回回喝药都要吃甜得发腻得蜜饯才能压下去。
见她索性翻找起来,苏焰来了兴趣,“听闻碎乌草味苦,当真这么苦?苦得美娇娘像个孩童般找蜜饯。”
烟岚手上动作停住,她一直以为,是苏焰告知药苦,公子才拿蜜饯给她。
苏焰瞧着烟岚的表情,当即明白是什么回事,戏谑地说:“某些人真是惯得没了样子,连避子汤都尝,良药才苦口的道理懂不懂?”
而下一刻,烟岚却端起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毫无变化的苦,但这一次只苦在了舌尖,隐隐甜在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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