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戎提着食盒回到屋里的时候,孟婉正要出来寻他。
“戎儿,是谁来了?”
萧戎顿了顿,说:“萧澜。”
孟婉有些惊讶:“大小姐?”
他点头,将食盒放到桌上。
“那便是你嫡亲姐姐,怎能直呼其名呢。若是让你爹听见,定是要狠狠责罚你的,他可是最疼女儿的——”
“我从未见过他,何来的责罚。”
孟婉一怔,然后沉默。
萧戎打开食盒,原本以为既然是剩菜,定是杂乱不堪,但挑挑拣拣总能填饱肚子。
却未想食盒叁层里的东西皆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哪里有半分剩菜该有的模样?
孟婉一看,当即明白。
紧接着却又疑惑起来。
平白无故,怎会有人送这般名贵的菜肴给他们?
还未等她开口问,萧戎便从身上取了根银针,一道一道试了菜。
“戎儿……”
孟婉没想到萧戎会想到这一层。
“即便夫人要害我,也不会借亲生女儿之手的。她最是心疼萧澜,不会让她做这种事……”
银针无异。
萧戎蓦地想起了萧澜对着他笑的样子。
他垂眸。
原是他心胸狭窄,将她想得恶毒了。
“戎儿,”孟婉唤他,“上一辈的恩怨纠葛,终归是上一辈的事情。与你无关,也与大小姐无关。若是……若是她愿意承认你,日后你在这侯府的日子……总归能好过些。”
见萧戎不说话,孟婉继续劝道:“手足血缘,是这世间最难割舍也最珍贵的牵扯,母亲终是不能一直陪伴着你的。”
“娘知道你能吃苦,也不屑要别人的施舍。只是戎儿,即便你不屑侯府的荣华富贵,不入宗谱不要名份……总还是想要一份真心一份信任的吧?若是这一世谁都不敢信,谁都要防着,那活这一遭该有多累?”
“你不要怪你爹,也不要怪夫人和你姐姐,一切……一切都是娘的错。戎儿听话,不要再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好不好?”
最终,萧戎还是没有说话。
回房路上,香荷唤了声“小姐”,想了想,却又没了下文。
“你是要问我,去都去了,为何不进他们的院子是不是?”
香荷点头。
月色映洒下来,将萧澜的脸蛋衬得更加动人。
她淡道:“若我们听到的那些旧事是真的,那便是孟小娘有错在先对不起母亲。我若进去了跟她遇上,是要对她视而不见,还是唤她一声小娘?”
香荷明白过来。
视而不见,恐让萧戎难堪。
唤声小娘,若夫人知道了,又该有多伤心。
“依着母亲的性子,若不是因为我,是断不会容忍下来的。那我又怎能做让她委屈伤心的事呢?”
她望向皎洁的月亮。
“以往没碰上过便算了。忽然遇见了自己亲弟弟,有了嫡亲的手足,即便同父异母,也总比萧契来得更亲近。所以香荷,我是真的欢喜。”
“对他好,也是觉得上一辈的恩怨不应牵扯到我们这一辈。萧戎的出生并非他自己的选择,而我作为姐姐,不过是比他命好,投胎到了母亲的肚子里而已。”
“他日我若出嫁离开了侯府,而父亲也总有老的一天,不可能一辈子征战沙场,更何况……如果父亲在战场上有什么不测……你说,侯爵之位万一落在了萧契手里,那晋安侯府还有日后吗?”
香荷别的不懂,但在这件事上,她也能明白其中的利害。
“一旦大权旁落,二叔父子执掌萧家,母亲即便贵为郡主,想必也无法过得如现在这般自在洒脱。”
香荷认同地点点头,随后想了想说:“可是小姐,若是世袭给萧戎……嗯……萧戎少爷,但他有自己的亲生母亲,恐怕也不会对夫人有多好的吧?况且……她们恩怨还这么深。”
“起码,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就使出阴损之招。”
萧澜笃定道:“这么多年母亲一直无所出,孟氏若真的想争宠,或若萧戎真的想要名份和富贵,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凡存了一丝报复贪欲之心,横竖都不会窝在那巴掌大的小院里,过着死人一般安静无争的日子。”
香荷睁大了眼睛,看样子是恍然大悟了。
萧澜被她的样子逗笑。
“退一万步讲,即便不考虑这些,单凭他长得好看还会打架这一点,就比那扶不起的萧契强上百倍!这般好的弟弟赏赐到眼前,我若是不珍惜岂非天理不容?”
“那小姐,您打算如何珍惜啊?”
“这个嘛……我自有打算!”
乌云遮住了月亮,闷雷阵阵。
那间还漏风的小木屋里,萧戎躺在硬木榻上辗转未眠,总觉背后阴风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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