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七被骂了。
刚刚,那只疑似师父女儿的鬼气冲冲飘到他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十七,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实在不行就把嘴给我缝上。”
她伸出一根食指,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什么女儿女儿,叫师娘,懂不懂规矩啊?亏你师父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伤他的心,真是气死我了。”
她像个炮仗般噼里啪啦炸开,陈十七一下听懵了,怔怔盯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女鬼,缓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重复:“……师、师娘?”
阿星叉腰,端起师娘的架子:“我和你师父是正儿八经领了证的,你个小十七,以后不许乱说话。”
陈十七内心惊恐,师父已半头白发,可这女鬼分明比他还年轻许多。
一些曾看过的新闻窜入脑中,畸形的爷孙恋,变态的父女恋……十七冷汗直流,但一想到那是师父,又摇摇头把这些奇怪念头甩开。
师父绝对不是这种人。
他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内心想法全写在表情上,阿星读懂,直接气笑:“喂喂,小十七,你编排什么呢。”
“我和你师父认识的时候,你都还不会打酱油。”
“啊……”陈十七发出一个单音,思及师父年近五十仍孑然一身没有娶妻,不禁信了几分阿星的话。
他注视着阿星,试探着问:“你真是我师娘……”
“当然。”阿星应了这声师娘,已然把他当做自己人,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师父现在更年期,心里很脆弱的……”
还没说完,她嘴里那位更年期道士苦着脸抱了一张床铺,从房间走出。
“徐、云、书!”
陈十七还在等师娘后面的话,谁知她突然暴躁地怒喝一声,吓得十七浑身一哆嗦。
只见漂亮师娘极快速地穿过院落,闪身到他师父面前,不仅直呼师父大名,还像刚才指着他鼻子那样,指着师父的鼻子。
“徐云书!你把被子给我放回去!”
师父似乎说了句什么,陈十七隔着远,听不大清,只知道那句话之后,师娘更生气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固执,要分床,门都没有!”
“我看你就是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想气死我,才找这借口光明正大搬出去……你要非这样,咱们现在去鬼官那把证撕了,你想干什么我都不管你。”
师娘嗓门很大,陈十七听得一清二楚,且心惊肉跳。
他偷偷摸摸探出脑袋,往日正经严肃的师父挨着骂,一声不吭,脸上全是苦涩,在听师娘说完撕证的事,又默默抱着被子回到房间。
门关上,陈十七仍能听见师娘的骂声,却始终听不到一句师父的还嘴。
……
观里突然多了个师娘,陈十七起先很不习惯。
这位师娘是个好动、话多的,陈十七经常在夜里看见院中追逐小猫的鬼影,吓得门窗紧闭。而这时候,隔壁房间的师父会开门,唤她回屋。
陈十七听师父叫师娘“阿星”,忽地想到数年前的夜晚,他问师父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看什么,师父指着夜空说“星”。
他记得师父那时的语调,苍凉如深冬寒雪。
到此刻陈十七终于知晓,师父看的不是天上的星,是心里的星。也知道师父那座花坟的身边位置,为谁而留。
陈十七战战兢兢和鬼师娘同住一所道观,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她生气——毕竟他见识过师娘的厉害,她可是敢指着他师父鼻子骂的鬼。
不过时间一长,陈十七渐渐发现师娘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她只是嘴上骂人厉害,内心却是柔软的。
上周,师父带他下山亲自教他渡鬼,期间遭遇不测,不小心摔伤了腿,他赶忙带师父去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内疚地扶着一瘸一拐的师父回观,陈十七不出意外地被师娘说了一顿。